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沈光仁混浊的目光慢慢清明,沈光礼还在思量着如何说服女儿,沈巧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把牙咬得嘎吱嘎吱作响。
沈令月久居西北,是这些人中最了解各中门道的。
她略显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白皙的脸蛋浮现起两抹潮红,目光紧紧包裹着沈立筠,迸出奇异的神采。
沈老太爷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走到了沈立筠身前。
在所有人诧异地目光中,摸了摸沈立安的脑袋,又将他的衣领整理了一番。
“立筠,很好!”,沈德之握住沈立筠的肩膀,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你们这几个做长辈的,活了多少年的人了,看问题还没有立筠透彻!”
沈德之锐利地眼神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沈光礼的脸上。
“光礼,听懂立筠说的法子了吗?”
沈光礼赶忙点头。
沈德之喝道:“你准备准备,马上去西北,就按立筠说得来。记住!只可成功,不可失败!”
“光……光礼省得。”沈光礼犹豫了一刹,转而继续问道:“父亲,那令月的婚事……”
沈德之皱了皱眉:“跟令月的婚事有什么关系?一切照旧。”
“太公且慢。”沈立筠忙道:“若是依着孙儿的办法,我沈家完全可以解决山匪之患,姐姐既然不想嫁与李继筠,孙儿觉得……”
“你觉得什么?”,沈光仁截断道:“小儿之见!不要以为靠点小聪明,就能在沈家说上话!将令月嫁去夏州,此事对我沈家只有利。”
“立筠,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吧?”沈光礼皱眉道。
沈立筠心中一阵无语。
将来党项人反了,你们想找死别拉上我!
沈立筠刚想开口,却见沈令月高高扬起白皙的脖颈,大声说道:“我不嫁!令月虽是一女子,却也能拉得了弓,射得了箭!令月年龄虽小,却也在西北闯下了一番家业。请太公,父亲,大伯放心,令月不靠着夏州,也能让我沈家在西北发扬光大!”
沈光礼刚想开口,却被沈德之打断。
他缓缓开口道:“立筠,你觉得呢?”
此言一出,满座脸色巨变。
沈老太爷一向不喜欢询问旁人的意见,如今居然会向一小儿寻求意见?
还是一个早已被沈家抛弃的小儿!
沈光仁惊讶道:“父亲,您……莫不是问错人了?”
此话一出,他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果不其然,沈德之一个茶杯重重摔到地上,喝道:“怎么?你是觉得我这个老头子昏了头?要不要我现在就把沈家交给你?”
沈光仁吓得冷汗直流,“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上下战战兢兢:“儿子……儿子不敢。”
一旁的沈光礼和沈巧姬也被吓得呼吸都小心起来。
沈德之本就不言苟笑,对待子女甚是严厉。
除了沈光信那个愣头青,其他沈家子孙在沈德之面前,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触了沈德之的霉头。
沈立筠想了想,回答道:“太公,依孙儿之见,此亲不可结。”
沈德之冷着脸道:“哦?说说你的想法。”
“孙儿认为,夏州远离中原,而李光睿又是党项人共主,但党项人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反对李光睿的部族也不少。”
“那么如此一来,李光睿的重心势必要放在同族身上,必须要确保同族之间不会起乱子。”
“所以李继筠的正妻,必会出自党项八氏其中之一,而非汉人女子。”
“当然了,沈家的家业雄厚,岂非党项八氏可比。但毕竟与李光睿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换来的,只有李光睿的轻视罢了。”
沈德之紧锁眉头,又问道:“李继筠曾不止一次派人来我沈家送信,想要与我沈家结亲,要说轻视沈家,我看未必。”
沈立筠笑道:“既然只是李继筠派的人,而非李光睿,太公何以见得就是李光睿的意思呢?或许只是李继筠见姐姐长得国色天香,单纯的贪恋美色呢?”
说罢,看了沈令月一眼,对上的,是沈令月红着脸,送给他的一个白眼。
沈立筠的脸皮,今非昔比,不为所动道:“亦或者,他贪心于沈家的家业,我沈家虽然远离西北,但真金白银却是实打实的。若是与夏州结了亲,而对方狮子大开口呢?”
“《过秦论》中言,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长此以往,沈家有多少家业,岂不都便宜了夏州?而我沈家换来的,不过只是在西北的一夕安寝罢了。”
沈德之手中端着一盏茶,茶送到嘴边,却迟迟未送入口。
沈立筠所言,沈德之不是没有想过,但……
沈德之看了看身旁的沈光仁,沈光礼与沈巧姬,暗暗摇头。
自己在乱世中白手起家,无往不利,挣下这么大的家业,这是他一生最为自豪的事。
随着年岁见长,子孙们也已长大掌事,却没有一个能有他的这份能力与野心。
大儿子沈光仁确实够努力,但能力却不足,一心只想着家产。
二儿子沈光礼虽聪明伶俐,却只精于小把戏,眼界颇低。
沈巧姬呢,一介女儿身,撑不起家业不说,胳膊肘还总是往外拐。
至于沈光信,沈德之恨恨摇了摇头。
这个神棍不是我儿子!
这些年的乱世挣扎,让沈德之懂得了一个道理。
只有站到最高,才能在风浪中站住脚跟,不至于被浪花拍死。
但这几个连守家业都费劲儿的子孙,何谈其带领沈家走向最高。
所以自己才有心想与夏州攀亲家,借着夏州的势力,就算日后沈家倒了,沈家的子孙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自己唯一的期盼,也只有大孙儿沈立安了。在自己的精心培养下,或许不会像父辈那般无用。
要是自己的长房嫡孙在此,自己何须如此纠结?
至于沈立筠,那日一番豪言壮语着实打动了自己,但他终究只是小孙儿,如何继承家业?
沈德之摇了摇头,看向沈立筠,刚想开口回绝了他。
却在此时,大管家广君匆匆进来,脸上带着慌忙地神色,急急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咱们的马队挡了淮南节度使李节使的路,李节使大发雷霆,放话要来找咱们算账,眼下正带兵直扑咱们宋州城啊!”
此话一出,议事堂上,众人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