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筠走到仍跪在地上的沈令月的面前,托着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指端传来柔软的触感,伴随着一股淡淡地清香,使人心神摇曳,差点儿让沈立筠没站稳。
沈令月察觉到沈立筠的变化,脸蛋微红,“噗嗤”轻笑了一声。
……沈立筠想给自己一拳。
自己曾经在中文系里乱花丛中过,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现在倒好,这么一点小小的考验都经受不住?
都怪……这副正值青春期的身体!
沈立筠迅速给自己找了个正当理由,正气凛然地说道:“太公,孙儿不要什么奖赏,孙儿只要太公听自己一言。”
沈德之诧异地看了一眼沈令月,立马便猜出了沈立筠的意思:“你还是想要我沈家放弃与夏州结亲?”
“正是”,沈立筠沉声道:“与夏州结亲,对我沈家而言,终归是饮鸩止渴之举,眼下我们有了背靠朝廷的资本,何须去巴结夏州?”
沈光礼的眼睛突突跳个不停。
身为家中次子,若女儿与夏州结亲,那自己便也有了个靠山,现在经过沈立筠这一搅和,靠山没了,岂能不气?
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沈立筠立下如此大功,自己又不是大哥那个蠢东西,哪里会去自找不痛快。
沈令月却是目光炯炯地看着沈立筠。
她的心里跟打翻了调料台似的,酸甜苦辣咸,样样不缺。
没想到沈立筠竟会把这个来之不易地奖赏,用在自己身上?
全家人都要用自己的幸福去换利益,只有沈立筠为自己说话,真是……没白疼这小子!
沈令月很想哭,但她忍住了,只是微笑看着沈立筠。
沈德之沉思片刻,点头道:“也好,就依着立筠的意思吧,令月与夏州的婚事取消。”
“立筠多谢太公。”沈立筠拱手道。
沈德之似笑非笑道:“怎么?这便是你要的奖赏?”
沈立筠一脸正气道:“那是自然,立筠本就生于富贵之家,衣食无忧,不缺什么身外之物。立筠如今也已长大,心中唯一的抱负,便是让我沈家发扬光大,登顶天下,世代传承,所以,立筠才会坚持让太公取消与夏州的婚事,只因此事对我沈家不利!”
沈德之听完一愣,他悠悠看向身旁的广君,笑道:“广管事,你听听,这孩子的志向,说要让我们沈家登顶天下。”
广君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立筠一眼,恭顺地说道:“小少爷志向高远,老爷得此良孙,实乃沈家之福。”
沈德之开怀大笑道:“没错!沈家之福啊!光仁,今日你带人在内宅收拾出一个院子。”
沈光仁一愣,他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支支吾吾道:“什……什么?”
“难道父亲是想……想让立筠一家回来住?”沈光礼惊讶道。
沈德之起身,拍着沈立筠的肩膀,笑道:“怎么?不行吗?既然是一家人,当然要住在一块儿,立筠,也是我孙儿啊!”
真正听沈老太爷说出这句话,沈光仁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
他很清楚,沈光信与沈立筠父子两个回来意味着什么,但既然是老爷子开得口,他还能说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他眼中曾对沈立筠的厌恶,转变为了深深地敌意。
沈光礼面上笑眯眯,眼神深处,却带着几分阴翳。
久久不发一言的沈巧姬狠狠跺了下脚,用怨毒地目光扫了沈立筠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沈立筠无辜地耸了耸肩,微笑着看向众人。
……
外宅。
“立筠,恭喜啊,欢迎回家。”沈令月嫣然道。
沈立筠抿嘴笑道:“多谢姐姐,不过,我已经跟太公说好了,平日里,我们还是住外面的宅子。”
“哦?”,沈令月不解道:“这是为何?既然能回家,还住在外面做什么?”
沈立筠道:“这些年,我们父子二人在外面住习惯了,我想父亲应该不会喜欢回来住吧。”
想起那个不靠谱的三伯,沈令月一阵轻笑。
她看着眼前的弟弟。
自己只与沈立筠相差一岁,前几年沈立筠还是个小豆丁的模样。
沈立筠现在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长得比自己还高半头,鼻梁挺拔,剑眉星目,样貌倒是生得不错。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曾经那个怯懦,木讷,被欺负了就嗷嗷大哭找自己的沈立筠,如今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姐姐,你盯着我干嘛?”
沈立筠突然问道。
“我……我……”沈令月小脸涨红,别过头去,随口说道:“谁要看你。”
沈立筠沉思片刻,用奇怪地眼神看着沈令月:“莫不是……莫不是姐姐看我太过英俊,情不自禁?”
一听这话,沈令月转羞为怒,狠狠扭着沈立筠腰间的软肉,疼得沈立筠倒吸一口凉气。
“好啊你,敢拿姐姐开玩笑了是吧?”
沈令月总算知道了,沈立筠现在的确变了,变得脸皮忒厚!
“说正经的!立筠,你是怎么知道赵匡胤一定会反的?又是怎么想出来与山匪做生意的法子?”
沈令月一边白沈立筠,一边问道。
沈立筠清咳一声道:“这几十年间,子杀父,父杀子的事儿发生的还少吗?父子之间都是如此,更别提一对孤儿寡母了。这一切地信号,就出自辽国寇边一事,细细一想,就能看出此事不同寻常……”
沈立筠将他的想法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沈令月的眼睛越听越亮,听到最后,情不自禁拍了下手,笑道:“妙!立筠,真是想不到,短短几年时间,你竟变化这么大,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沈立筠扬声道:“如何?现在是不是对我佩服得很?”
“啪!”
沈令月轻敲沈立筠的脑袋,嗔道:“臭小子,管子曰:强而骄者损其强,你要学的啊,还多着呢!”
谈话间,二人已行至门口。
一辆马车早已在外面等候。
沈立筠与沈令月道了别,便准备上马车。
沈令月忽然唤道:“立筠!”
沈立筠闻声回头,沈令月提醒道:“此次回家,可要谨慎行事,万万不可再被太公赶出去了。”
沈立筠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渐渐走远,沈令月呆呆站在沈府门前。
沈立筠的一番话,就像春回大地带来的风,不停撩拨着她的心弦,竟是痴醉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