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杯的手上,察觉到她的注视也缓缓抬眸看来。
她顿了顿,急忙垂下眼帘,给他杯中倒茶。
茶倒七分满。
收回手时,程则奕伸出两指轻轻点了茶案三下。
茶桌回礼。
但于辞却倏地愣了一下。
长晚辈同桌时,长辈回礼只需食指点一下即可,只在表达对晚辈的赞赏时才会点三下。
而食指中指并拢同时点三下,是同辈之间的回礼。
可程则奕这个回礼有些微妙,他虽用了两指,但中指并未触到桌案,微微回勾。
让她有些分不清,他是疏忽了,还是真的回了同辈礼。
玉扣
见她顿住,程则奕抬眸问:“怎么了?”
于辞抿着唇默了片刻,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摇了摇头,“没事。”
持杯将自己面前的茶盏也倒上茶,等程则奕喝了第一口后,她才端起杯子。
特级猴魁,香气高爽,醇厚回甘。
她其实品不出级别差异,只能大致区分香型与口感层次,但清晰知道的是,那小小一罐就花了她一千多大洋。
小啜一口,放下茗杯。
微微抬首,才发现对面的人今日穿得简约了些,应是的确没商务安排。
珍珠白的休闲衬衫,没系领带,领口解了两颗扣子,袖子卷至小臂处,左手腕上戴着块银色腕表。
黑色休闲西裤,同色休闲皮鞋。
看起来风雅又冷欲。
他好像从不穿黑白灰色调以外的衣服,连休闲时的着装都如是。
再看看自己的,简直休闲到不能更休闲了。
但很奇怪,那些色调穿在他身上并不会显得沉闷,反倒很贴合。
贴合他那,总给人一种温润水土下养出来的柔和与贵气感,以及先前十四载异国奔放文化熏陶,都没能拂去的底蕴。
“玉扣怎么戴在手上了?”
正出神之际,程则奕忽然开了口。
她闻声愣了愣,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
一截红绳串着块羊脂玉的平安扣,系在腕间。
是程家小辈的习俗,男戴金锁女配玉,到婚嫁时才可离身。
本来程家小辈里没有女孩子的,都是一水儿的男辈,戴的都是金锁,当初老太太认她的时候,还是托人赶工,制了这枚平安扣。
但这本是戴在脖子上的,昨晚跳舞时不知是不是扯到了,绳子断了。
解释道:“昨晚绳子断了,没来得及换,就暂时戴手上了。”
不过这绳子也是配套定制的,她得找个时间去铺子里一趟。
于是问了声:“小叔,你知道制这玉的铺子在哪吗?”
程则奕看了眼她腕间的玉扣,答:“精玉坊做的。”
闻言,于辞长长“啊——”了一声。
精玉坊是程家的产业,程家祖上就是做玉石生意发迹的,后来生意做大,才开始发展别的产业,但玉器依旧是重中之重。
程家祖训,“唯溯源方不忘本”。
而精玉坊专做精品玉器,落址玉珩山,去那得好一番舟车颠簸。
程则奕看了眼面前姑娘一脸为难的神情,放下茶盏,缓声道:“给我吧,托人换好再给你。”
于辞笑了起来,应了声:“好。”
解下绳子递进了他的掌心。
上好的羊脂玉,润泽无暇,带着温热的体温落于掌心,程则奕垂眸看了眼,缓缓蜷起指节收了回来。
*
用过午膳,老太太回房小憩,程则奕有公务要处理,回了南园。
于辞去鹤台收书,阳光正好,晒过的书页散着纸墨香,将经文分类放进箱子拖到廊内,等下午珅伯得空了再搬去西园。
箱子有些重,她中途歇歇停停好几回,才再次俯下身子去搬。
垂在身后的麻花辫也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而滑至身前。
于辞愣了愣。
程则奕给她绑完她也没看,只以为他只是随手帮她绕了个结。
没想到还编了起来。
发带规律地穿插在麻花辫的几绺头发之间,最终在发梢处留出恰好的一截绑了个蝴蝶结。
从手法上来看,还挺熟练。
不像是……第一次绑。
目光在发尾那随风飘动的蝴蝶结上停驻了片刻,抿了抿唇,推着箱子进入了回廊里。
*
清明当日,露了不过两天日头的天又阴了下去。
用完早膳,于辞跟程则奕一起去两家宗祠上香。
一些固有的流程走完,两人回来,刚走至前庭就听屋内传来一阵尖细的笑声。
女人吊着嗓子,谄言媚语道:“您这精气神儿一点都不像年近耄耋,倒像是比上次见时更精神了呢!明馨你说是不是?”
接着,一道甜甜的少女音答道:“嗯!祖奶奶气质看着真的好好!”
于辞的步子在门边顿了顿。
庭前遮了屏风,只隐隐看出厅内正位上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