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上的宫灯摇摇晃晃,满园的花木在晚风中簌簌作响,有松月樱的花瓣洋洋飞起,卷动着落入廊内。
那扇属于书房的窗,有一抹身影坐于窗后,剪影清晰地落于窗上,满园锦绣芳菲,不知为何,只那一处寂寥。
*
翌日起早,手机上忽然收到航班延迟的消息。
昨夜又落了雨,园子里的花被打落了许多。
于辞推开小轩窗,潮湿的土腥气兼着零落的花香钻进屋内。
珅伯来帮她提行李,连日的阴雨让气温降了许多,下楼时她套了件薄衫。
刚从小石桥走到对岸,程则奕也恰好下楼来,珅伯同他招呼了声,便提着行李先往前庭去。
一夜的雨,将南园的小匾额洗了一新,金墨的“寄月”二字上还贴了几片沾湿的花瓣。
于辞从小石桥穿过水榭,走至园门前时,程则奕也恰好走到小匾额下,看向她,问了声:“今日走?”
她抬眸看他,他今日应是私人的安排,并未穿正装,深色长风衣配了衬衫,下身依旧是西裤皮鞋,看起来比着正装时更风雅些。
点点头,应:“嗯,下午有课。”
清明假期昨天就结束了,她本该昨晚就走的,今日上午没课,便就多留了一晚。
程则奕闻声点了点头,默了半倾,踏出了园门。
于辞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抿了抿唇,跟着走了出去。
到前庭时,程城几人正欲走,见程则奕出来,程城偏头看了眼,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了声:“则奕,下月初公司还是组织场董事会,前些天文老找我说,他年纪不小了,家中小辈也无心承他衣钵,手上股权打算转掉,你到时候想法子再挽留挽留。”
程则奕闻声点头,应了声:“好。”
于辞于身后静静看了他片刻,收回视线时无意撞上苏明馨的目光。
她立于门前的几节台阶上,眼底骄纵且带着傲视,嘴角勾着一抹浅淡的弧度。
像是在说:“看吧,我昨天说得都是真话。”
于辞淡淡移开视线,回身去芝寿阁同老太太告别。
苏明馨看着那抹淡然转身的背影愣了愣。
要放平时,于辞这会儿应该至少回了个她白眼才对,今天一反常规,像是没看见直接走了。
身后,程城已经上了车,苏岚催着:“明馨,快点!。”
她应了声,又瞧了眼那抹已然消失在暖廊内的身影,转身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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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老太太道完别,于辞又回了趟于宅,同二叔二婶辞别。
于海城他们还得留下处理些修谱后续的事,今日不走。
乔月影万分舍不得:“你这丫头,一年见不到几回,这一回来就要走。”
于辞笑着抱了抱乔月影:“哎呀,二婶,我学校就在海州,你们要是想我了,给我打个电话,我不就回去了吗?”
于海城叹了口气:“给你打电话还少吗,不还是没回去几次?”
于辞笑着没接话,自十四岁父母先后去世,她被程则奕接去程家住了四年,十八岁开始便是跟着二叔二婶生活。
但终归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她多少还是怕给他们带去麻烦。
乔月影怎能不懂这丫头的心思呢,无奈地叹了口气:“照顾好自己,缺什么和二婶说,我给你买了送去学校。”
于辞笑着甜甜地应了一声:“好。”
随后又同于晓说了几句话,就从于宅走了。
行至小径时又瞧见了昨日卖糕的阿婆,她的步子慢了慢。
这是她两年来第一次回苏陵,下次再回来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当年离开裕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觉得下次再回来,应是程则奕跟于婉的婚宴。
可不想世事无常,几多周折,再回来竟是为了退婚。
她又在原地驻了须臾。
下次再回来,大抵真的是他的喜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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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裕园时,珅伯正将她行李提到门口。
程则奕坐在一个临门的花架凉亭里,顶上的花架开满了紫藤花,垂坠下来。
于辞偏头看他。
两人忽然莫名的无声对视了片刻,于辞忽地弯唇笑了起来,挥了挥手,“小叔,我走啦!”
她当年离开程家时好像也是这般光景,笑嘻嘻地同他道别。
他眉眼温润地点头应答:“一路顺风。”
……
程则奕默了片刻,微微颔首,一如当年那般叮嘱她:“嗯,注意安全。”
于辞笑了起来,转身欲走。
“下次——”
却忽然听身后的人再次开了口,她回头看去。
风刮着花舞起来,他舒展着眉,半秒后才接着道:“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于辞顿了顿,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才微微弯了弯唇——
“你婚宴吧,你婚宴我再回来。”
昨晚祖奶奶的话,她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