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忽然传来一声破晓的鸡鸣,漆黑如墨的天边泛起鱼肚白。
秦氏颤着声儿答道:“应是卯初了。”
玉婵点点头,算算时辰,从昨夜将将进入丑时到现在,秦氏已经难产了整整两个多时辰了,如今要想保住这一大一小两条性命唯有一条险而又险的法子。
剖腹取婴,这是她在一本从南洋传入的医书上读到过的法子,古籍中也有记载。
只是这法子至今在梁国还从未有人尝试过,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大夫又怎敢轻易尝试。
她再三思量,最终还是决定将决定权交回刘翠娘手中。
于是她先给翠娘施针稳住了她腹中胎儿,而后将人唤醒,问她:“剖腹,母子俩都有一线生机,却也有极大的风险。但你若是愿意现在就放弃这个孩子,我也会竭尽全力保住你的性命。”
至于稳婆口中的另外一种选择,玉婵想都未想。
在她看来若是要牺牲母亲的生命才能换来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机会,与草菅人命何异?
秦氏一听“剖腹”两个字,登时又吓得双腿打颤,也顾不上那么多忙改口道:“还是……还是保大,保大,婵妹妹,保住我弟妹的性命要紧!”
玉婵点点头,也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翠娘,却见她摇摇头,紧紧抓住玉婵的手,声泪俱下地央求道:“婵姑娘,我对不住你,这都是我的报应。求你!求你无论如何先救救我的孩子。”
玉婵来不及深究她话中那句对不住自己到底何意,只蹙眉看向她道:“若你执意要舍弃性命生下这个孩子,待你死后,秦小郎另娶了新人进门,届时你在底下眼睁睁看着自家相公同别人亲近,你舍弃性命生下来的孩子唤别人娘,你……你甘心吗?”
刘翠娘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思索片刻忽而双目圆睁,死死地抓着玉婵的胳膊道:“我……我不甘心!婵姑娘,救我!”
白日发生了那样的事,邹夫人这夜睡得很不踏实,一闭上眼就梦见玉婵行医的事被族里人知晓,被二房一家捆着押进祠堂打了三十杖,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任自己怎么跪着哭着求他们,他们也不肯饶过她的女儿……
邹夫人连连被噩梦惊醒,闭着眼浑浑噩噩熬到下半夜,突然被院门外传来的拍门声惊醒。
秦氏手里提着一盏灯,顶着两只乌青的眼圈出现在门前:“堂嫂,婵妹妹要给翠娘剖腹,叫我上您家里取麻沸散。”
邹夫人吓得双膝一软,好不容易扶着门框站稳:“你……你说什么?阿婵……阿婵要给翠娘剖腹?”
秦氏急得满脸是汗,望着她道:“来不及跟你解释了,您快告诉我药在哪儿?”
邹夫人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就听身后玉容的声音传来:“堂嫂,阿姊的麻沸散在这里,我同你一块儿去看看。”
秦氏连连点头,取了药,急匆匆回了家里。
邹夫人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怔怔地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儿问:“你阿姊会医术的事儿你们也知晓?”
玉和有些心虚地眨眨眼,垂下头来绞着手指头。
阿姊会医术的事,她和三姐也是偶然瞧见她替一个老婆婆接骨才知晓的,三姐再三嘱咐这件事不能告诉爹娘。
她虽不知为何爹爹给人治病就能得到赞扬,阿姊那么厉害,却不能告诉爹娘,但她是个守口如瓶的好孩子。
再说玉婵这头拿到妹妹送来的麻沸散,将所有要用到的物件都在沸水里滚过,又把屋里所有的灯烛挑亮,最后将除了稳婆之外的所有人都请了出去。
一切准备就绪,她再次向刘翠娘确认:“准备好了吗?”
刘翠娘绷着身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双微微凹陷的双眼哀哀戚戚地望向她:“婵姑娘,我……我有些害怕。”
玉婵伸手将麻沸散递给她:“别怕!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住你的性命。信我!”
刘翠娘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双手颤颤巍巍,淌着泪接过她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片刻后那麻沸散起了作用,她渐渐感觉不到疼了,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水里一般,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这瓶麻沸散还是玉婵上次给魏襄治刀伤后做的,分量十足。
玉婵看着刘翠娘安然睡去的面庞,定下心神,开始聚精会神地为她剖腹取婴。
那稳婆见多了妇人生孩子时的血腥场面,本也不甚害怕,在一旁帮忙递些物件,二人配合得有条不紊。
直到亲眼看着她拿起刀子割开了产妇肚子上的皮肉,急匆匆跑到屋外哇一声呕了出来。
候在屋外的秦氏婆媳几个见到白着脸冲出来的稳婆,心里也是打着突突,忙冲过去抓着她问:“如何?还顺利吗?”
那稳婆连连摆手:“别……别问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言罢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