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怎么还没结束。
“……你若真的不想当掌门,我也不强求了,只是新掌门上位之后,你必须得立刻离开千仞派,走得越远越好,甚至连方圆万里的土地也不要踏上,如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再回来。”
他笑了:
“爹为什么总要赶着我离开,我可不要走,千仞派就是我的家,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里,而且解叔可不是这么没有容人之量的人,我在千仞派长大,他不会连一个落脚之地都不留给我的。”
解叔是千仞派副掌解志,也是千仞派下一任掌门除他之外最有竞争力的人选。
千仞派内很多人都在传,要不是傅慷掌门生了一个天生阵心的儿子,那么下一任掌门理所当然该由解崇光的血脉接任。
毕竟解崇光在两百多年前可是亲自率领全宗门的弟子行走天下布设净化法阵,对千仞派和天下人都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
所以有些外人便以为他和解叔一定势同水火。
但其实他和解叔的关系其实没有他们想得那么恶劣,解叔看着他长大,小时候还抱过他几次,也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子侄看待,这次回来遇上了还关心了他几句。
所以他打从心底觉得,若是解叔能成为掌门也挺好。
解叔有能力有热情,在他的经营下,千仞派或许会迎来一个新的高峰。
而且其它宗门看在已逝的解崇光解宗主的份上,也会在宗门往来上多让上几分。
爹叹了一口气。
“你解叔本事是有的,但太冲动,自负且急于求成,我和他理念不合,千仞派到他手中未必是一件好事。”他沉吟着,“你是我的儿子,又是我一手培养长大的,你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你行事沉稳,遇人包容,外柔内刚,遇到绝境时又能破釜沉舟、转败为胜,想把千仞派交到你手里不仅是出于私心,而是我清楚,你是继承千仞派的最好人选,你可以让它更上一层楼。”
他笑道:
“爹,你可真是我亲爹,到这个时候你还在夸我,就算我再合适也当不了,除非你指望千仞派隔个两三年就再换一任掌门。”
爹神情一愣,继而又要发怒:
“为什么要隔个两三年换掌门?难道你成为掌门过个两三年后不想当了就把摊子撂给别人?傅子深,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把宗门大事当做玩笑!”
他心中不解,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他过不了两三年就可能彻底堕化,到那个时候还做掌门可不是要把千仞派往泥坑里带吗?
还是爹就对他那么有信心,认为他毅力远超常人,能坚持个三年三年又三年?
那还是饶了他吧。
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要戳破爹的这个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爹,纸是包不住火的,等所有人都知道千仞派掌门是个堕化者,会毁了千仞派的,到时候,第一个把屠刀对准我的,就是千仞派内的弟子。”
爹突然不说话了。
他正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话说得太重时,面前却是一阵风声,接着,他的两侧肩膀被人重重钳住。
爹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慌乱和颤抖:
“你堕化了……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悚然一惊,抬起了头,却对上了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他的父亲,一个向来庄重威严时刻注重自己形象的男人,此时却惊慌失措地跪到了他的面前,抓住他的肩膀,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满含期待道:
“深儿,你是骗爹的吧?是爹总是逼你干这干那,你生气了故意开玩笑?快告诉爹,你说的都是假的,你没有堕化,爹再也不逼你当掌门了,你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呆呆地看着爹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许许多多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他们先前谈的内容……
梦境却在这个时候开始崩塌了,四周天塌地陷,化为点状的碎片,向中心席卷。
漫天空白和碎片中,爹却仍旧牢牢抓住他的肩膀,不肯和周围的物品一样退场,尽管身体的边缘也已经开始化作碎片。
爹咆哮着:
“深儿,你说啊!你说话啊!你到底有没有堕化!!!”
肩膀处传来刺入骨髓一般的疼痛,可他却不管不顾,只怔怔地看着爹逐渐被血色占满的眼睛。
眼睛里逐渐渗出两行血泪。
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
爹脸上青筋暴突,仅存着的上半身也开始扭曲膨胀,其间体表的皮肤被刺破生长出许多蛇一般狂舞的触手……最后却从下到上都被坍圮的梦境碾为飞灰。
天地间只剩下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你堕化了为什么不早点说!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