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此人装神弄鬼。”
沙弥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见没有危险,便都围了过去:
“师叔,你有没有受伤?”
“师叔,这是谁啊?”
……
在七嘴八舌的问询声里,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慢慢撑起了身体,露出了青紫的脸孔。
他的脸上和身上伤痕很多,有些比较新,应该是方才了尘所致,还有些比较旧,像是有好几天了。
跟在场的众人一样,这人也是被剃度了的僧侣,穿着僧衣,头上还点着一个戒疤。
只是,他身上的僧衣就和他青紫的脸上和身上一般,像是搅进了泥浆后又在布满碎石的路上滚了十来圈,不只快要碎成布条,就连原色都看不出。
若不是大家都很熟悉僧衣的形制,只怕也难辨认出来。
而且,这个人的神智显然不太正常,像发疯了一样,呆呆趴在泥地上,哭着嚎着。
只可惜他口齿不清,大家只能勉强从中辨认出几个字眼,像是“珍娘”、“娘”、“囡囡”什么的。
了尘冷冷道:“这是个疯了,就是他发出了方才的哭声。”
有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诡异便好。
还有人从僧衣的形制上辨认出了这人的一副与了尘师叔的一般无二,所以,这个疯子有极大的可能出自雷音寺。
但瞧着了尘铁青的脸色,他们都识相地掩口不提,只诵了几声佛偈。
巫九枫位于最前方,看清了这人的面孔,“咦”了一声:
“这个人我见过。”
不只见过,还威胁过呢。
红血石的消息就是从他口中打探出来的,记得当时他还假装伤了腿在医馆内私会家人,混得如鱼得水,怎么几天不见,人就疯了?
了尘当即便朝她看来。
或许是因为出了这事让他颜面无光,这时对上巫九枫的语气和态度也不是很好,生硬极了:
“你在哪见到的?”
“大概六七天前,就在长风城里的菩提寺里,那时他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啊……”巫九枫恍若没有看到了尘不善的目光,努力回想,“对了,我想起来了,他叫圆化,原本是城中菩提寺的僧人,前几天见面时,他还说自己要被调到山上的雷音寺里,怎么这么快就疯了?”
她疑惑的目光对上了了尘。
众人听到之后,也是一愣。
在这之前,他们还以为这人是疯了许久的,却没想到湛因说他前几日还挺正常的。
那么这位原本正常的师兄,在这几日里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这和他被突然调到雷音寺有关吗?
“是啊,师叔,他怎么疯了?”
“他几日前神智清醒吗?”
“师叔是因为认出他才伤了他吗?”
了尘在众人的询问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可他知道,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必须要给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
“是的,他是这一届新入门的弟子圆化,几日前被菩提寺的觉文禅师推荐进入雷音寺,但他在出家前已有家室,是觉文禅师出自于爱才之心力排众议收他入门,可谁能想到,这人遁入空门后却与出家前的亲眷来往频繁,还几次三番违背了戒律,一两日前,他与亲眷私会时被发现,法师说要逐他出去,他便受不了刺激疯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纷纷叹惋起来。
“这个师兄好生糊涂,既已入空门,便该学会放下,如今这般,倒是何苦来哉。”
“是啊……”
一众感叹声中,却有一道声音显得不合时宜:
“既然他是为了家眷才被驱逐,那他的家眷呢?总不至于让他疯疯傻傻的在山上乱走,万一一不小心踩空一脚,可就彻底坠入山崖了。”
是湛因,他居然还敢深究,没看到了尘师叔的脸色了吗?
沙弥们噤若寒蝉。
了尘怒道:
“他人的家事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关心,不如你去问问他?”
圆明偷偷扯了一下湛因的衣角,想让他跟了尘师叔道个歉服个软。
可湛因不仅不服软,反倒信以为真一般:
“好啊,那我这就去问问他。”
在一片抽气声中,巫九枫蹲下身去询问面目痴傻的圆化:
“圆化,你怎么在这里,你娘子和孩子呢?”
圆化凝滞住的眼珠子滚了滚,眼睛里似乎出现了巫九枫的倒影,他茫然地跟着重复:
“……我娘子和孩子、我娘子和孩子……”
他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悲嚎,继而又转化为癫狂的笑声。
他自己从泥地上爬起,然后手舞足蹈起来,面部剧烈扭曲抽搐着,一边在笑,一边在哭:
“你们来啦!来看我啦!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不要啊!别过来,我不想看!不是我!我真不知道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