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能打开。
王老五摇了摇头：
“天色不早了，我得离开了，咱们改日再叙吧。”
陈老柏不好强留，院子里的各人陆续离开。
临走前，其他人拉着王老五询问：
“老五，你侄女那里的传讯仪还有货吗？给我来个呗，银子不是问题！”
“给我也来一个，老五，咱们可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有货了一定先给我……”
“呸！”
……
客人离开，小佩打扫完满地狼藉，又做了许多活计，直到天彻底黑透了，手臂酸痛的她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还在辗转反侧地想着白天见到的画面，又为无法见到后面的画面而嗟叹不已。
昔日在长风城中，她不是没见过肃穆的高僧和庄严的佛像。
可高僧永远被簇拥在人群中，而佛像则被供奉在殿宇里，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有机会亲眼看到僧人们像画面中的男男女女一样拼尽全力地战斗。
原来，仙人们也会流血啊。
不止流血，他们还会被设计被击败呢。
小佩口干舌燥。
她忽然感觉自己和仙人之间的距离不是那么遥远了。
至少，没有隔着穿越不过去的人群、华殿和一片片匍匐下去的脊梁。
可是——
她又翻了一个身，在床板上叹了一口气。
即便如此，就算仙人也会流血流泪，她还是无法接近他们。
人和仙人之间的距离，仿佛有如天之涯和海之角那样遥远。
像她这样的下人，更是比遥远还要遥远。
今日她也不过是因为运气好在院子里伺候，才侥幸这世间全貌一角。
可这也不会有后续了，日后就算老爷知道了画面后的内容，也不会和她说，她也没资格发问。
这短短半日的所见所闻，将要成为笼罩她一生的难题和执念，最后伴随着她一起到棺材里了。
少女又换到平躺的姿势，用手臂捂住自己的眼睛，无声地对自己道：
要是她是老爷就好了，至少还有可能弄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
等等——
她倏然回想起了白日里看到的老爷和他的朋友们对仙人们的神态：
那样的敬畏、羡慕……还透着隐隐一丝不敢流露出来的嫉妒。
那是恨不得以身代之的嫉妒。
平时的老爷威风凛凛，可在仙人面前，也是卑微的。
既然这样，那她为什么要当老爷，不能当仙人？
好似一道闪电劈过，小佩忽然坐直了身体，心跳如擂鼓。
对啊，她为什么不能当仙人？
仙人们天生就是仙人吗？
白日里一人的话跃入她的脑海：
“我娘舅家的侄子的邻居家的闺女几年前就被仙人带走了，说是她有仙缘，嘿嘿，她现在也有这么厉害吗？要是我闺女也能被选中，让我折寿十年我都愿意……”
不！不是的！
寂静的长夜里，小佩的呼吸声大得可怕。
仙人们也是人，是由原本的人机缘巧合掌握了伟力才形成的。
所以，他们也会哭，也会笑，也会流血，甚至还会死亡！
她和他们离得其实没有那么远。
只要有仙缘……
可她能有仙缘吗？
小佩想起了画面消失前屏风上的那名少女，她和她分明是差不多的年纪。
可她在给人做佣，而她却在天幕中指挥着那么多的人，与人作战厮杀。
画面消失的前的最后一幕，是两柄浸着血的长刀从上而下交叉斩向她的后颈。
她会死吗？
那样的情景，就算是仙人也难逃过的吧？
可无论她死还是不死，这故事的结局下人小佩是无法知道了。
但仙人小佩可以！
身边铺位的下人翻了个身，咕哝着问小佩怎么还没睡，明天还有好多活要干。
小佩又躺下来，随手拿起滚到了一旁的圆木放在了脑袋下面。
仙缘固然难求，可不去求又怎么能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
如果她成了仙人，观看天幕的人那么多，她肯定能打听到结局。
那么，就算那个女孩子死了，她也能知道结尾。
如果她还活着，那她就要想办法认识她，然后告诉她，知道吗？我曾经在给人坐佣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你作战的画面哦。
如果不是因为传讯仪突然黑屏，我想要知道你到底死没死，或许我还走不到这里呢。
那时，那个女孩子一定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好奇地询问着她经过吧。
幻想着到时候的场景，小佩忍不住笑了。
黑夜中，她的眼睛亮得可怕。
所以——
小佩在心中暗暗发誓。
她不想再当个下人了。
她不想再继续这样黯淡无光、一眼看得到入土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