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如若中途坠下,便会终身不得解脱,但若是能从头到尾攀登完所有阶梯的弟子,无一不会成为当世最出色的高僧大德。
与其说它是问心阶,不如说它是“登佛阶”。
因此,问心长阶从此成为了万佛寺僧人们心中最畏惧也是最割舍不下的一道考验,可就算有心尝试,往往也改变不了它万里无一的可怕通过率。
因着这一缘故,万佛寺内的僧人们即使犯了再大的错误,捅了再大的篓子,哪怕是被废除修为、逐出门墙——佛修们慈悲为怀,因而对门下犯了错的弟子最严格的惩罚便是废除修为,逐出门墙,只要他在接受惩罚前愿意登一次问心长阶,且从头走到尾,寺内便相信他是真的有悔过之心,以往种种,一笔勾销,再给他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
可即使是被逐出门墙的弟子,也少有愿意攀登问心长阶的。
因为被逐出寺,也不过是剥去修为和度牒,从此成为一个凡人,虽不免受红尘之苦,但至少可以踏踏实实过完剩下的几十年日子,可若是选择攀登问心长阶,万一在攀登过程中跌落——这是大概率事件,那么不仅要遭受先前的一切惩罚,余生也都要活在问心长阶的阴影中,永世不得摆脱。
万佛寺建寺七千多年,登阶者繁多,过阶者寥寥,但最近一次攀登成功的记录却不是很远。
那是九年前,玄念师叔祖以少年之身花了一昼夜的时间登完了这一百零八级长阶,从此消弭了一切非议,成为佳话。
但玄念师叔祖出身景象便已不凡,还是已故老方丈钦定的“佛子”,他能攀登成功,众人虽然意外,但细细想来只觉理所当然。
登佛阶自然阻挡不了佛子。
可佛子毕竟只有一位,如今,又是谁有这样的胆子,敢再尝试?
*
封闭了数年的问心殿终于再次敞开了大门,许许多多的万佛寺内的僧人借故来此参观,倒把本来十分宽广的问心殿挤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
“这些弟子可真是,一个个不想着做早课,全都跑来看热闹……”
湛存长老笑着摇头,转而对全身上下只保留了一件僧衣和僧鞋的觉果问道;
“觉果,问心长阶已开,你准备好了吗?”
在他们身后,一排好似青石雕成的古朴台阶从低到高,排列开去,一百零八级之后,便是如在云端不可触及的问心殿。
相传,登阶成功的弟子会在问心殿内看到真佛。
但这只有攀登成功的人才知道真假,众人先前倒也好奇地询问玄念师叔祖在问心殿里看到了什么,但他却只道自己在里面只看到了“空”。
“空”指代的是什么?
众人还要细问,师叔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说了。
听得湛存长老问话,觉果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
“我准备好了。”
但值此关头,玄念却走了过来,歉然合手道:
“湛存长老,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和觉果单独聊一聊。”
湛存长老回了一礼,随后笑呵呵道:
“师叔祖请便,想来这些围观的弟子们也不在意多耽搁个一两炷香的时间。”
湛存长老走了开去,将此地留给了他们二人。
时间紧迫,玄念也不耽搁,直接对着觉果道:
“你若是喜欢巫剑君,不必非要登问心长阶,出家人的身份只是你和她之间的阻碍,待你还了俗之后,便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去追求她,又何必将一切都押在这问心阶上?万一登阶失败,你将生不如死!”
在如此重压之下,觉果的眼眶也湿润了。
他重重地向玄念行了一礼,随后抹去眼泪:
“师叔祖,谢谢您这一年以来对我的帮助和劝说,可是我真的不能被逐出寺——”
他猛吸了一口气,眼眶又重新湿润了:
“如果我被废除了修为,那她不会再多看我一眼……我还答应了要在盂兰节带她一起参观万佛寺,离盂兰节不剩几天了,我决不能在这个时候被赶出去,否则我这一年来的挣扎煎熬又有什么意义?”
玄念见他到了如此还冥顽不灵,不由失望至极:
“你既然知道她只是看在你佛门弟子的身份上才与你往来,那又为何如此执迷不悟?若是真心喜欢,定然不掺杂其它,巫剑君分明是不喜欢你,既然如此,你也犯不着为了她毁了自己!”
“不是这样的!”
觉果忽然握紧了拳头,事到如今,等他再登完问心阶后连命都未必保留,他便不再压抑自己内心的愤懑和委屈,痛痛快快地说了一回心里话:
“你们根本都不懂!!!”
他迎着玄念讶然的视线,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疤。
这是一道十分难看的伤疤,从他的左侧额角一直蔓延到下巴处,他的大半张脸都被这道疤痕覆盖了,伤口处的皮肉外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