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俭朴,也断然不会在吃穿用住上苛待他。
他用的每一件东西,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样的物品,想要在外界购买,有时便不是钱的事了,而是普通人没有渠道,压根购买不到。
普通的粗布麻衣,他只要一沾身,身上便会起红疹,所以只好将先前带出来的那几套衣服洗了又洗。
在洗衣服的人手脚粗重揉破了一件外衫后,他便开始了自己洗衣。
洗完晾上后再回到屋内,挑去脚上新起的血泡,掏出新买的针线在灯下缝补着旧衣。
此外,离寺半个多月后,他突然发觉,他可能有些吃不惯外面的食物。
本身茹素兼辟谷多年,但凡饭菜中稍有荤腥,都会让他恶心想吐。
而酒楼或是饭馆中的斋菜,有时总让他疑心菜品进锅前是否清洗干净,或是那口锅先前是否炒过其它的荤菜没有清洗。
如此这般,在外面吃饭也成了难题,他便只好自己挖一些野菜,清洗干净后用水煮着吃,又或者去客店里只要一碗白粥。
因着前者过于麻烦,倒是后者更多一些。
……
这样的事一件件数也数不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他还俗后一桩桩地找了过来,让他惊觉自己人生的前二十多年里是有多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又是多么自讨苦吃。
可更多睡不着觉的长夜里,他什么都不想,低头默念着倒背如流的经文,间或回身,望上一眼沉睡在包裹中一直没有打开的传讯仪。
在他还俗的一个多月后,他遇上了一桩祸事。
虽然离开了寺庙,但他依旧保持着之前救助饥病之人的习惯。
但可能是因为他出手太过大方,被一伙贼人盯上,以为他是一条大肥羊。
他们在他施药的时候强抢了他的行囊,他跟在后面追了一会儿,正要追上之时,便被他刚救治过的一个孩子拿起木棍狠狠地在腿上敲了一下。
左腿处传来了刺骨的疼痛,可远赶不上来自内心的空茫。
他摔在地上,一时不愿起身,望着乌沉沉的天空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有过路人问起时才勾起唇角谢过关心,然后自己一瘸一拐地找上最近的医馆。
待从医馆中出来之后,他身上仅剩的最后一部分银钱也花完了。
他的大多数物品都放在包裹中,其中甚至包括了那枚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打开的传讯仪。
这下倒好,也不用他烦恼要不要开启了。
他来不及感伤,很快便得面对起摆在面前的问题:
身上没了银子,他便连抓药的钱的没有了。
若不想以后终身当个瘸子,现在就必须想办法尽快挣得药钱。
也不知这时再去和自己方才施药的那些人询问:是否有多余的药剩下来,会不会太丢脸?
当然,这不过是笑言。
没有度牒之后,他连化缘这条应急的路也断了。
在不得不典当了一些随身携带的物品后,他终于勉强筹措到了抓药的银钱。
当铺的掌柜被他的“是高僧开过光之后的物品”唬的一愣一愣,最后看着他的脸硬是同意了高价收购。
当然,他自然没有骗他,这些东西在他还俗前陪伴他许久,绝对算得上是高僧开过光。
只不过那位高僧不小心中道崩殂了而已。
没了钱日子分外难熬,在养腿伤的日子里,他很快就典当完自己身上所有能够典当的东西。
最后若不是当铺里不收旧衣,自己也实在离不开身上仅剩的那套衣服,他说不得得把自己用以敝体的衣服也给当了。
在他出不起客栈房钱的时候,客栈的掌柜拉过他说起可以让他继续住下去,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补上房费。
他正要感激,却听掌柜不好意思地说起自己有一个女儿,如今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既然他已经还了俗,不如……
掌柜之女在旁娇羞地跺了跺地,楼板一阵震动。
……他当日便从客栈里搬了出来,险些彻底沦落街头。
还好,挣钱的方法不是没有,他认得字,会算账,还懂一些医术……便是身体虚弱干不了体力活,也可以替人写信,或者去医馆药铺里询问是否要缺一个手脚麻利的临时伙计。
药铺的掌柜心善,一下子就答应了,还同意他住在店铺内,每日供应两餐。
他本满心感激,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个大好人,直到他无意中听到药铺东家和别人吹嘘起自己店里这个月的盈利比上个月翻了两翻,那些小姐夫人们便是没什么病,也乐意来店里逛一逛买上几剂养身的汤药。
……虽然掌柜心思不纯,可他也还是感激的。
如此又过了几个月。
他养好了伤,又继续在药铺里工作攒了一些盘缠才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