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篱来到床边,把堵在安怀清口中的腰封取出。
“为何来醉生楼?”
其实不用问都知道,他过来的原因,无非是找她罢了。
“我……找你。”安怀清如实作答。
想了想,他又道:“听说……”
你买下花魁的初夜。
可这句话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问出。
他又不是江篱的谁,凭什么身份去问呢?
“听说什么?”
江篱解开捆绑在安怀清手、脚上的绳子,背过身,容他整理衣物。
转身之际,被男子的泪痣晃了眼。
这颗痣很小,又泛着淡淡红色,只有距离近些才能看到。
如果不是他有如此‘显眼’特征,江篱根本无法察觉被拖进房间的是他。
虽没有娶安怀清的心,但看在一起长大份上,总不能知道此事还装作不知,这才过来搭救。
“听闻世女……买下了花魁初夜?”
安怀清声音很小,如蚊蝇哼哼。
奈何江篱耳力好,一字不落,尽数听进了耳里。
“啧,你刚从护国寺回来几个时辰,消息这么灵通?”
听到一声轻嗤,安怀清迅速系好腰封,转身睨着江篱背影。
不甘示弱地回道:“不比你……一回来就买了人家公子的初夜……”
身后淅淅索索声音停止,江篱抬步,走向门口,“既然无事,快些回县女府吧。”
就算没有那名胖女人,醉笙楼也不是什么安生地方。
三楼、四楼多为商贾聚集之地,是是非非多着呢。
他一个男子乔装过来,一经发现,该如何收场?
倘若有心人认为他是过来打探情报的探子呢?
连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真是的,胆子太肥了!
安怀清垂着头,默默跟在江篱身后。
想起还未道谢,又快走两步赶超她,深鞠一躬,“今日多谢世女搭救,若不是您过来……我……我宁愿一死了之!”
江篱挑眉看向他紧抓着衣袖的手。
想到他为何如此,回复语气也不似之前那样生硬,“无妨。”
说到一死了之,他真就是这样的脾性。
还记得那年……
倭国女子在前往迎春楼之前,便已当街作恶。
彼时,安怀清刚好去商铺查账。
整整一条前街,就属他的容颜最为出众,倭国人自然盯上。
他被强行灌下迷药,浑身无力、昏昏欲睡。
前街的百姓不少,却因倭国人手持令牌,无一敢上前解救。
安怀清逐渐失了挣扎力气,木方和木楞也早被按在地上,不能营救。
那天也是如此,他那条绣着精美花纹的腰封开了,外袍散乱,唇边还有蜿蜒血迹,在‘滴答,滴答’地流淌着。
安怀清为不遭受这些女子折辱,试图咬舌自尽。
恰巧她当时经过,救下已陷入昏迷的人。
江篱深知男子清白尤为重要,他虽未遭受侵犯,却也当街乱了衣裳。
若他醒来记起这一切,还不知要怎样伤心。
事后她命人封锁消息,不让这些传到他耳里,也不许说是她救的。
而木方和木楞知道这件事代表什么,更不会多嘴。
对于这件事,因周围没有任何谣言干扰,在安怀清的记忆中,仅止步于他被灌下迷药。
……
现如今,江篱瞧着安怀清神情安然,暗自舒了口气。
看来那两个随从的嘴还算严实。
安怀清不知晓很好,省得他过来粘着自己。
江篱扫了眼安怀清做工简易的腰封。
似乎那件事情过后,他便在穿着方面粗糙了。
“我…平日里不是如此的。”
安怀清察觉江篱眸光落在他衣衫上,生怕她嫌弃,忙解释道。
“男子懂得保护自己,那很好。”
安怀清以为江篱会一走了之,或是不耐打断他的话,唯独没想到她能说这些。
内心不禁升腾起巨大的喜悦。
他弯起眼眸,凝望女子,“江篱,我还是不会放弃你。”
“啧!”
这人怎得一言不合就表白呢!
关上房门。
门外人看见江篱,急声询问,“刚听俸伯说了,世女把一位有意伤害安少郎的畜生扔下楼,您可有受伤?”
三五、三六哪里想到,她们就去了趟茅房的工夫,自家世女不见了。
听俸伯说了才知道,世女不仅救下安少郎,还把一位作恶女子扔到楼下。
还得世女,真是厉害!
江篱没回话,径直上了五楼。
一脚踹开花魁的房门。
花魁所在房间跟普通公子的不一样。
甫一进去,先是层层纱幔,接着才是饮酒作乐的地方。
江篱也是第一次进来,掀开五、六层纱幔,才看见一张朱红色的八仙桌。
桌旁有一男一女,两人紧紧拥在一起。
女子看着高大,男子也很高大,依偎在女子肩头,看起来有些大鸟依人。
江篱:“……”
楚礼的眼睛也该找个大夫了。
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的人,怎就成了京都的花魁。
江篱对这件事一直持怀疑态度。
京都,没有男子了吗?
就这样一个大块头,还人人抢着买初夜。
但转念一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楚礼喜欢黑土豆正常,谁叫她是个白馒头了呢。
“……江篱?”
看到来人,楚礼眼神闪躲,更是心虚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知道这样做会有暴露的一天,但没想到第一天就暴露啊。
自己刚花掉积攒半年的银两买下花魁初夜,江篱就找上门了,她的点子是有多背!
楚礼轻抚花魁手臂,把人安抚好。
这才屁颠、屁颠地来到江篱跟前,低声乞求,“嘿嘿江篱,哦不,世女,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计较呗。”
“你还知道我是世女!”
江篱只觉胸口堵着一口气,呼不出去,又吐不出来。
楚礼这人什么毛病,要不是看在多年好友份上,早打残她了!
这人母亲管得严,为避免挨打,每次出来寻欢都以她的名义。
若是喝个小酒,抱个美公子也就算了,她屁股肉厚,能禁得住她家那位大将军的软鞭。
可楚礼在众目睽睽之下买了花魁的初夜,打得还是她江篱的名号。
疯了吗!
这位花魁不仅是醉笙楼,还是整个京都不一样的存在。
不一样,便是独特!
所以引得很多女子慕名前来,只为见到花魁芳容。
这下好了,她成为整个京都所有女郡讨厌的人了。
江篱又扫了眼花魁,还是觉得气。
楚礼买谁的初夜不好,非要买他的,眼睛瞎了?
别看她日日混在醉生楼,但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位花魁。
不是见不到,而是不想见。
然,今日一见,该怎么说呢……
她很想问,大家到底在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