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在天门市场,有人要偷你的钱包被我发现了。你还教我画画来着。”男人也不卖关子,直接告诉了季北同。
他说得简单详细,季北同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又稍稍扬起视线看了看这人,可能是发型的原因?寸头凸显了他浓眉大眼的样貌,看起来比之前那个窝在地上画画的孩子干净利落很多。知道了真相,季北同忽然放松下来,“抱歉,我没有认出来。”
“没事……”话还没说完,后头卸货的人气喘吁吁地叫他,你偷懒呢!快过来干活!
“哎!来了!”他转头大声回话,和刚刚的语气完全不同,把季北同吓了一跳,见他要忙,而且两人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叙旧的,季北同便说,“你去忙吧,我就先走了。”
“等等。”男人伸手似乎想拉住他,但察觉到自己的莽撞,迅速收回手虚挡了一下,“可以留个□□号吗?”见季北同十分犹豫,又说,“我有一些绘画上的问题想请教你,我没有老师。”
从他最后半句话里听出可怜巴巴的味道,也许是想到了画室的那些学生们,也许是他提到的事情勾起了对从前的某些回忆,季北同从包里掏出本子,撕了一张纸,把号码写上递给他。“不过我不经常用。很少用……”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最后一句,小心地把纸条揣进兜里,转头重新投入到劳动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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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标本(五)
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学,校园里零星能看到几个人,多半是老师,还有来做实验写论文的毕业生。季北同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研究移动网络的使用方法,但当他发现通讯费用超出他的承受范围时,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低头把手机装进口袋,季北同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他怀里的书掉在地上。季北同连忙道歉,帮他把东西捡起来,看见熟悉的专业课本。“孙教授?”
教授扶了扶眼镜,认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亲切地问候道:“设计院的季同学啊……听赵老师说你今年期末又考了第一,这怎么刚过完年就来学校了?”
季北同没解释,只是笑着点点头,问:“老师需要帮忙吗?”孙教授说不用,自己只是去图书馆查些资料。季北同忽然想到什么,“老师,请问电脑室现在开了吗?”孙教授点点头,图书馆开着电脑室就应该可以用,要一起去吗?
季北同不太想和老师同行,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就会很尴尬,所以只说自己明天再去。
而且他想,或许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他本来也不是那么喜欢交朋友的人。在心里这样劝告自己,季北同回到寝室,决定今天早一点睡觉。
送完今天的最后一批货,司云坐在狭窄休息室里瘸了一条腿的椅子上,吃了药瓶里剩下的最后几粒药,把纸杯握在手里捏扁,过度的疲劳席卷上来。
时钟划过凌晨三点半,“烧烤去吗?胡同门口那家,吃完赶紧回去睡觉,困死我了。”说到这儿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见司云没有反应,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别在这睡啊。”
司云把他的手挪开,撑着墙站起来,“你回吧,我去网吧。”
“您真行!瞧你那个黑眼圈,跟个墨镜似的,还上网。”小伙子调侃着走了。司云套上夹克衫——在这个温度下看起来过于单薄了,不经意间看了眼镜子,果然如朋友所说。不过他决定明天再处理这个问题。睡眠的问题,药的问题,钱的问题,明天再说,更准确的,等今天天亮再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网吧的老板是司云的熟人,收了钱亲自带他去开机,“你可挺会挑时间,检查的刚走你就来了。再被查出来我这就关门大吉了。你要不过几个月,等年满十八再来。”
“你不是说自己有内部消息吗?”司云才不管他装可怜,大爷似的坐下,“饿了,拿两桶泡面。”
“那不是逗你玩吗!一天天吃泡面,也不知道你怎么长这么高的。小梅晚上做了红烧茄子,还剩一半,吃不吃?”
“吃。谢谢林哥。”司云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冲他笑了笑。
“你小子,有吃的就知道叫哥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还是认命地从冰箱里把盒饭拿出来,微波炉热了给他拿过去。
司云埋着头两分钟就吃干净,然后伸了个懒腰,握上鼠标,打开了□□,对着刚从口袋里拿出来,还带着体温的纸条,输入了上面的数字。等了半个小时,没有人通过,他才忽然想起来,现在这个时间,大多数人是在睡觉的。于是他关掉了网页,盯着屏幕高饱和度的蓝天草地图片,直到眼睛酸疼,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再过两个小时有个擦玻璃的活儿,现在回去出租屋也没有什么必要。他关了电脑,放松身体,倒在椅子上,很快陷入睡眠。
司云没有做梦,睡得很沉。被那声尖锐暧昧的呻吟吵醒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睡过了头,赶紧去看表,发现才过去二十分钟。他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寻找让自己受到惊吓的罪魁祸首,发现大家的目光都投往一个方向,司云跟着他们,从电脑与电脑的空隙看去,不用去找,前排那人慌慌张张的动作把他暴露得彻底,他已经按下静音键,但屏幕上的画面还没有来得及关掉,在短时间的沉默过后,猥琐的笑声连续不断地响起来,有爱看热闹的人喊道“公共场合呢,注意影响!”“就是,就是。”有人起哄地回应。
司云那个角度能够看到他半个屏幕,甚至滑动椅子凑近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直到在那人附近,胆子不小的一位,带着装作毫不在意实际上无比嫌弃的表情说“死玻璃!大庭广众看片,臭不要脸!别把什么传染病带进来。”不少人听见了他的话,刚刚那些坐着起哄的人纷纷站起来,好奇地想看一看“玻璃”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刷粉底涂口红,或者穿那种透视的纱网紧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