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见马车安然归来,顿时神魂归位。
小姐往后千万不能再自作主张独自一个人去强出头了!”
画春搀着她胳膊时还隐隐有些后怕,十足后悔当时听了她的话没有陪同前去,要不然,若等不回来小姐,她一个奴婢也没法儿向老爷夫人交代。
阮阮晃悠了一路,这会子缓过了神儿来,转过脸再一看画春担惊受怕的神情,心里才有些惑然。
嘀咕了句:其实为什么我们都觉得我此回去约莫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们一直对他那么害怕,有什么依据吗?”
这话好像一下子问到了关头上。
为什么她们一个两个都觉得稍惹了霍总督不高兴,他就会草菅人命?
至于具体草菅人命的依据,画春低头想了想,面上倒有些犯难。
那个……东疆上至官员下至百姓不都很怕他嘛,况且他在小姐危难时趁火打劫,会趁人之危的人,约莫不会是君子好人吧。”
阮阮兀自一琢磨,又说:但我这回惹了他那么大的不高兴,还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她面上纠结,我们会不会一直想错他了?”
回想一下那时候霍修面上沉沉压抑的不悦,瞧她跟瞧个不懂事的熊孩子似得。
她心智不坚定,他那样子在脑海中浮现久了,就感觉像是突然回到了从前,做错了事被爹娘眼神支配的时候。
那么大的不高兴?”画春光靠想象还体会不出,究竟有多大?”
阮阮组织了下言语,我骂了他是大坏蛋、恃强凌弱,他脸色很不好看,眼神儿像是要吃人!”
画春一听,那确实挺教人生气的,既然都那样了,小姐最后是怎么逃脱的呢?”
阮阮脱口道:幸好我跑得快!”
额……画春不想拆穿她,可话还是要实在着说:虽然啊,但是如果他真的要对小姐怎么样的话,那可能小姐跑得再快也是没有用的……”
所以真的是我们把他想错了?”阮阮心底里却又别扭地不想承认,但他明明也把表哥都差点打成残废了,我骂他也没有骂错吧?”
姑娘的心思总是千回百转,小小的胸膛里像住了无数个小人儿,偶尔冒出一丁点儿愁绪,便会马上教那些小人儿来回拉扯个不停,扯成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画春沉吟片刻,开解道:小姐先别想了,等下回见了他,看看他是不是还记仇报复,如果没有,那可能他是没有咱们想得那么心胸狭隘。”
下回见他……”阮阮一听又退缩了,我不想见他了,他要是记仇,我岂不是惨了?”
画春听着也很无奈,见不见也不是咱们能控制的。”
小姐还是凡事先往好处想想吧,书本里不是说嘛,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直能直到哪里去?
连阿猫阿狗那样的话都说了,霍修若是一气之下便不理睬她了,也就罢了。
可他若是怒上心头仍不肯放过她,那总归是她自己把不堪都摆在了明面上,他更可以越发凭借那卖身契欺负她,真拿她当个阿猫阿狗对待了。
届时她怎么办?
走不掉,逃不脱,反抗不了,最后尴尬还是她的。
唉,人常说成大事者要忍常人所不能忍,要能屈能伸,阮阮现在想想才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草率了,话也说得莽撞了。
叹口气抬头望了望天,风高云阔,晴明朗日。
她勉强重拾回些对生活的希望,忐忑迈步进了家门。
***
霍宅派来送漓珠供应公文的人来得很快。
阮阮去前头花厅见爹娘时,侍从已经传完了话,喝过了茶,由阮老爷亲自送着往外头去了。
公文就放在桌上,她一眼就能看见,心里顿时暗自唔”了一声。
怎么忘了还有这茬儿了,现在不止她要仰人鼻息,连带着爹爹,都在霍修手底下做事了。
先前觉得是肥差,可现在她都和霍修闹崩了,这差事,怕是不那么好干啊……
这厢正想着,阮乐天见她进来,忙冲她招手,兴冲冲给她看那公文。
阿姐你瞧,爹爹多厉害,整个鄞州那么多商户都没拿到的差事,总督大人只交给了咱们爹爹呢!”
阮阮这会儿没心思同她一块儿高兴,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抬眼瞧见阮夫人望着门口的方向略有出神,试探着问了句:母亲,您怎么了?”
阮夫人方收回目光,笑了笑说没事,就是这事儿太重大,你爹爹往后怕是更有得累了。”
母亲放心,有我呢。”阮阮听着心下倒松了不少,劝慰道:往后我会帮爹爹分忧的。”
阮夫人知她有孝心,嗯了声,但眸光落在那公文上清晰的印鉴上,心中仍是忧虑不减。
直待阮老爷送走了霍府侍从进屋来,阮夫人便寻了个由头,支走了阮阮和乐天,屋里的仆从也全叫退下,只剩下了夫妻两个人。
她才问阮老爷,你老实跟我说,霍总督此回将那么大的肥差交于你,真的没有要你为他做别的?”
阮老爷眸中一滞,片刻又笑了笑,瞧你说的,我一个商户,能为总督大人做什么。”
阮夫人说起来颇为嫌恶,那些为官的,一个比一个吃人不吐骨头,若非有利可图,当初他怎么会肯平白帮你,如今还有意提拔你,明显就是别有用心!”
阮老爷嗐一声,伸手去扶着妻子在椅子上坐下,教她安心,你别自己吓自己,整个鄞州也确实只有我们家最有资格拿下漓珠的差事,霍总督他也不想所托非人,最后连累到他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