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语温和但态度很坚决,阮阮能听出来,再挽留下去他恐怕就会觉得她是胡闹了。
说不到一块儿去,她心里闷闷地,干脆低垂着眼睫不言语了。
霍修知道她不高兴了,但也只当是她不懂事使性子,没放在心上,临走前俯身在她发顶亲了下,说教她今晚不必等他,便提步出门又回了官署。
这日傍晚他果然没有准时回来,阮阮担心他在官署忙得废寝忘食,又教人提了一食盒热腾腾地饭菜送过去。
后来霍修回来,阮阮也没再提过算命那事。
她不是生气不想说了,也不是不担心了,总归她还是相信自个儿夫君,觉得他那么大的本事,不可能会有事的。
现下已经是盛夏时节,孩子产期也该到了,但就是不知道具体哪天。
阮阮自上回闹了乌龙后,接着几天小腹都隐隐有些征兆,但没再像上回那般一惊一乍赶紧去知会霍修,虚惊了几次之后,她自己都快习惯了。
但恰好就在祭天大典启程那日清晨,霍修出门将近一个时辰,她这头猛然腹痛不止,手扶着门框,额头一霎全是冷汗。
这次大概是来真的了吧……
兰心金翠两人忙扶着阮阮进了屋,画春召来两个稳婆和医师来看,都说是真的要生了。
阮阮这才大口呼着气,招呼画春:去叫霍修回来,嘶……太痛了,你跟他说我简直要痛死了,他要是还非去祭天,我就不生了!哎呦……”
这会子大队人马都已经出城好久了,画春没敢耽误,出门找了个侍卫,教他快马立刻追上去报信。
屋里两个稳婆轮番上阵跟她说怎么吸气怎么呼气怎么使劲儿,阮阮一边忍痛照做,一边在心里盼,霍修到底什么时候来?
就好像他一来,那孩子就能立刻生出来似得……
那厢侍卫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城郊王陵附近追上了大队人马,表明身份后见到霍修,话说得简短,都没表达出阮阮的迫切。
夫人今晨已有动静,请大人即刻回府。”
但霍修光靠想也能猜到阮阮的实际情形,女人生孩子是道鬼门关,他得陪着她牵着她,不能教她一个人去闯。
更何况他今儿要是不回去,等她生完了肯定又要抱着嫁妆箱子闹着回东疆……
遂未有片刻犹疑,霍修策马上前同王上王后禀明缘由,便调转马头,一路直朝着相府,轻骑快马奔回去了。
一路来时没觉得多远,怎的回去就那么长,到相府大门前时,直给他急出了一身的热汗。
这会子距离阮阮开始发动,已经折腾过去将近三个时辰,都过了正午了,但还没生出来。
霍修到屏风外头时正听着她痛呼一声,嗓子都哑了,他便也顾不得太多,提步匆匆绕了进去。
阮阮意识还是清醒的,他没来的时候还好,一见着他立马就忍不住了,抓着他的手嗷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谁成想她憋了那半天的委屈劲儿,见到他的一刹那全都倾巢而出,不光作用到了流眼泪上,也用到了生孩子上。
就那嗷一嗓子,除了她的哭声,紧随着,便还有一声孩子的啼哭声。
霍修都怔了下,扭头去看,便见那稳婆从被子里抱出个小小的孩子,一边贺喜说是个男孩,一边拿剪刀剪断了脐带,熟练抱去清洗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从画春手里接过手帕擦阮阮脸上的汗,张了张嘴,却高兴地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可今儿的喜事居然还不止这一桩。
先头的那稳婆才抱着孩子走了几步,这边另一个稳婆又欢喜喊了声,还有一个!夫人相爷,这是个贵女,龙凤呈祥啊!”
这个女孩儿心疼阮阮,一点儿没折腾,顺其自然便跟着她哥哥后头出来了,很小很小的身量,连啼哭的声音都弱弱的,教人不觉便想要呵护着。
两个孩子是一胎双生,长相颇有几分相似,男孩取名霍誉,女孩霍敏。
阮阮临昏睡前,还记着给女儿取了个小名叫年年,刚好和儿子凑个年年有余。
这一觉睡过去约莫一个多时辰,她再醒来已临近傍晚,睁开眼,便见窗外夕阳斜撒到床前,霍修正坐在床边抱着年年轻轻地拍着。
有了孩子的男人,周身的气势都柔和得不像话。
阮阮侧着脸看了半会,直等到他察觉了,才轻笑了声,你这幅样子都有些不像你了。”
说着四下看了看,又问他:誉儿呢?”
方才乳母抱去了隔间,”霍修抱着年年的动作小心翼翼,似乎怕手劲儿太重把女儿伤着了,还是放回到阮阮身边儿。
粗粝的指腹轻抚过年年的脸蛋儿,他低着头,喃喃冲阮阮说:你小时候定然也是这样惹人怜爱的样子。”
他有多爱阮阮,就有多喜爱这两个孩子,抱着了舍不得放下,看见了舍不得挪眼,便就是他现下的模样了。
但夫妻俩这厢正温言细语地说着话,外间却突然不合时宜地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人到廊檐下没敢进来,画春来传得话,说是来人有急事要求见相爷。
都找到相府来了,那想必是真的十分紧急,阮阮没敢耽误,忙放他出去会客了。
过了会儿等霍修回来,才道是今日的祭天大典出了事。
王上王后一行在大奇山遇刺,随行禁卫伤亡惨重,百官亦是多有丧命,甚至连王上都负了伤。
幸而今日霍修因阮阮临产而半路折返,否则生死未卜不说,这会儿朝堂上连个能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
倒真的应验了先前那算命的所说,福祸双至,守着福便可避祸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