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虞景自认为自己本来就很听话了。
他就这样,再次在陈岁聿家里住了下来。
只是这次没有时间期限,虞景也不用每天掰着手指数剩下的日子。
两个人在短短的上学日就养成了习惯——
早上七点钟,虞景和陈岁聿从家里出发去往学校,下午放学,虞景下课得早,于是故态复萌,晃悠到复读班门口等陈岁聿下课。
天气越来越冷,虞景只好穿上厚重的天蓝色长棉衣,又裹上一条纯白围巾,远远看着,像一条很小的海豚。
有老师已经记住这个每天都会等陈岁聿下课的小男生了,偶尔走的时候还会叫陈岁聿一句:
“快陈岁聿,你弟又来了。”
迎着班里的打趣声,陈岁聿背着书包走出来,虞景嫌他穿得单薄,就从书包里掏出陈岁聿的围巾,递给他:
“今天吃什么?”
两个人的身影逐渐远去,远远地,只能听见陈岁聿沉在风声里的声音:
“你想吃什么?”
“豆皮吧,可以吗?”
“可以。”
……
哗哗的落叶被大风卷起,暗示寒冬已然来临。
2.
虞景是从秦小丽那里得到陈岁聿生日将近的消息的。
元旦,连接一年的结束和新一年的开始,是个除旧迎新的好日子。
他看着日子一天天靠近,有事儿没事儿就开始思考应该送什么。
陈岁聿送自己的平安扣,虞景每天都戴在脖子上,连洗澡都不会取下来。
如果忽略8岁时同桌送的贴纸,初二时同学给的半根雪糕,那这个平安扣,就是虞景从外人那里获得的第一件生日礼物,含义巨大,因此陈岁聿的生日不可忽视。
挑挑选选一个多星期,他终于在江岸入口的数码店选中一副耳机,老板说是大品牌,虞景是不太懂的,他只是觉得陈岁聿应该会喜欢。
大概是看他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老板报的价格很高,是现在的虞景负担不起的数额,但他又实在想要。
他用很蹩脚的话术砍价失败以后,就蹲在门口,抱着手,和老板在江风中沉默对峙,态度坚决,语气坚定。
老板最终被那双固执漂亮的眼睛打败,认输地摆了摆手,说:
“我倒是可以给你。”
虞景一下子蹦起来,等着老板说出后面的“只是”。
“只是你们明天放假吗?”
年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单休,虞景点点头,老板大概也知道,继续说:
“我店里有一些CD滞销,过几天2号线正好开通,你帮我在那个地铁口卖一下怎么样?”
12年末江城的第一条地铁试运行通过,人们新奇于新式公共交通的兴起,小街小巷都充斥着相关信息。
虞景却有些迟疑了。
因为他也听过一些小道消息,说地铁周边小摊小贩太多,巡警这些天查得很严,要是被抓到了,还要陈岁聿去警局领他,那一定很丢人。
老板看他踌躇不定的模样,把声音放低了些,继续说:
“你要是害怕,我这里还有套玩偶服,穿上它,到时候谁能认出来你,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在送CD。”
“真的可以都送吗?”虞景有些好奇。
老板微微一笑:
“不可以。”
后来虞景才知道那天是平安夜,满大街都在卖苹果,只有他穿着愚蠢的兔子玩偶服,蹲在街边问有没有人想要滞销的CD。
太傻了,虞景心想。
他那一箱过时碟片被一众果摊小灯衬得黯然失色,只有路过的小孩儿手欠地揪着耳朵不放,虞景很想骂他们,但说出口的却是“买不买碟片”。
笑话,小孩儿这个年纪都看铁甲小宝,蓝猫淘气三千问,谁听皇后和枪花啊!
整整一个下午,虞景只卖出去了四盒碟片,傍晚来临的时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大风肆虐,连同精美的小灯也颤颤发抖,他吸了吸鼻子,蹲下开始收拾东西回家。
他就是在这时候碰到陈岁聿的。
在象征着浪漫与温暖的平安夜里,陈岁聿和一个穿着俏皮、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并肩走在路上,虞景认识她,是郎思语。
那个总是活在赞美与闲谈中的女生,也是在八卦中和陈岁聿关系暧昧的对象。
他们此刻的距离不算远,陈岁聿穿着纯白色的单薄棉服,在冷淡的夜风中和郎思语交谈,他们的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看起来十分般配。
虞景笨拙地蹲在路边,保持着姿势,扭头看着陈岁聿的方向,兔子耳朵耷拉在脑袋边,在陈岁聿倏然抬眼看向他的时候猛地将头转了回来。
接着他听见女孩子跑近的声音,应该是在和陈岁聿说话:
“这兔子真可爱,我们一起和他合张影吧?”
虞景没顾得上听陈岁聿的回答,他只是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自己不是那只兔子。
但很可惜,下一秒,虞景的肩膀被拍了一下,郎思语弯腰朝他笑起来:
“可以和你拍张照吗?”
兔子人没有回答,像是受到惊吓一样,任由毛球尾巴沾湿地上的泥水,仰着脑袋,僵硬地郎思语对视着。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沉默,郎思语正想说些什么,一旁无动于衷的陈岁聿却走上前,伸出手抓了下他的兔耳朵,垂眼望向兔子眼睛,语气很淡地提醒他:
“尾巴脏了。”
虞景透过眼睛洞和陈岁聿对视,恍惚间听见自己飞快的心跳声,他不知道陈岁聿是否认出了自己,更多的是紧张,但行动却很诚实,飞快地站起身,手背过去,象征性地拍了拍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