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星期他们听了四场音乐会,最后一次结束的时候虞景牵着陈岁聿出门,两个人在隐秘的楼道转角,他踮起脚亲了一下陈岁聿,陈岁聿没有躲。
但除此以外,就再也没更多进展了。
元旦过后,虞景回了一趟以前的旧巷子,他最爱的那家热干面早就没了,星际网吧也变成新商场的一个侧门,虞景没进去,蹲在门口吃完了一整根冰棒。
直到一双鞋停在自己面前,他听见那人不确定的声音:
“虞景?”
碰到杜波纯属偶然,他领着虞景,拐进一道小道,尽头是一家装修挺好的网咖,只写了“星际”两个大字。
“以前碰上拆迁,你叔我小小挣了一笔,就干脆把这儿的门面盘了下来,开了家新网咖,”杜波带他进一个包厢坐着,“怎么样,还不错吧?”
虞景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接过杜波递过来的茶:
“谢谢波叔。”
“客气,”杜波坐下,他以前的脏辫已经剪掉了,变成了板寸,看起来顺眼很多,“什么时候回来的?”
“年前。”
“住哪儿,”杜波点了支烟,问道。
虞景低头喝了口茶:“科技园那边,上个月刚搬过去。”
听到“科技园”三个字,杜波的眉毛下意识挑起来,叼着烟,试探着又问了句:
“你知道陈岁聿公司也在那儿吧?”
“知道,”虞景“嗯”了一声,“我现在就在鲸振上班。”
杜波嘴里的烟一下掉下来:
“你去了陈岁聿公司??”
虞景还是神色淡淡的,平静地“嗯”了一声。
他们这走向有些超出杜波认知,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自顾自地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
“他现在愿意理你?”
想起楼道里那个短暂的吻,虞景点了点头,说:
“愿意的吧。”
“……”杜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你们啊。”
许久,杜波像是下定决心,有些谨慎地开口,对虞景说:
“在你走了以后,他其实挺难受的。”
“我从来没见过陈岁聿那个样子,就好像我没想过他会愿意把你留在身边。陈岁聿这人挺独的,说不好听点儿就是冷漠,我当时说你是个拖油瓶,他没管,后来你们过得挺好,我也不说什么了。”
“但是虞景,你就这么一走了之,还真挺绝情的,那时候大冬天啊,陈岁聿来我网吧,整宿整宿不睡觉,就埋头写他那个破程序,烟跟不要命地抽,我都怕他直接抽进了医院。”
那应该是陈岁聿少有地,能明显让别人感知到情绪的时候。
烟一根接着一根,不怎么吃饭,整天坐在电脑前,埋头码了一天的程序,到第二天就全部删掉,然后从头开始码。
当时杜波就想,虞景的心是真狠啊。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一个月,杜波不知道一个月的期限意味着什么,但陈岁聿好像又突然变回了以前那个陈岁聿,正常、冷淡,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杜波觉得这样地陈岁聿似乎更没有人味儿了。
他从来没再提过虞景这个名字,就好像从始至终,这个人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之中。
“……我后来想想,那一个月他可能是在等你,”杜波这样对他说。
但陈岁聿没有等到。
所以陈岁聿放弃不该有的幻想,将虞景整个人从自己的生活中全然地剔除,像本该是的那样。
就好像,他放任自己用了一个月,将一段偏离线路的轨道,硬生生掰了回去。
听到后面,虞景手里的茶已经冷透了,他握着纸杯,手指频繁地揉搓着,将杯底的那圈纸翻扯、撕拉,变得破碎不堪。
真难受啊,虞景想,这感觉比他在西海岸看到陈岁聿和胡棠的绯闻还要难受。
某一年他在西雅图,有同窗约他一起去祷告,听说西方的神很灵,能听懂他们的一切愿望。
白色风铃在圣洁的晨光中摇荡,当时虞景学着旁边的人闭眼,祷告,并许下心愿——
“希望他的哥哥,生活幸福、美满,遇到很好的人,不是自己也没关系。”
可后来虞景听说陈岁聿的绯闻时并没有很高兴。
再到现在,他一次又一次地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陈岁聿过得也没有那么好。
原来西方的神也听不到人类的愿望。
那天要走的时候,杜波最后问他,依旧是不敢确定的语气,说:
“你知道陈岁聿去过美国很多次吗?”
虞景看着他怔愣了很久,“不知道”三个字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干涩得嘶哑。
“是啊,他每一年都去,”杜波有些不忍心说下去了,“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自己问他。”
2.
虞景回到出租屋的第一件事是收拾行李,整整一个26寸的行李箱,装满了他冬天可能会穿的所有衣服。
随便吧,哪怕陈岁聿把他赶出来。
在傍晚六点,虞景坐着出租车抵达陈岁聿楼下,乘上电梯到二十六楼,连人带行李箱站在门口,给陈岁聿打电话。
那边接起来,陈岁聿没有先开口,等着虞景说明来意。
“开门哥,”虞景说,“我在你门口。”
他察觉电话那头很轻地顿了一下,然后陈岁聿开口:
“你在锦江湾?”
虞景“嗯”了一声,同时按响门铃:“我就在门口。”
那头没有立刻说话,短暂的沉默之后,听筒内传来陈岁聿走动的声音:
“等着。”
最多十秒,虞景断定,他听见门把手发出扭动声,门被打开一半,陈岁聿站在门口,正要说什么,虞景直接上前,扑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