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不喜欢米饭,喜欢面食,热衷于在冬天通过露脚踝让自己生病,并且讨厌吃药。
……
在陈岁聿正式地朝虞景伸出手以前,不知何时,虞景以一种安静而强势的姿态,悄然渗透在了他的生活之中。
2.
养小孩儿对陈岁聿来说是完全崭新的体验。
在此之前,陈岁聿养过的活物只有自己。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样,但虞景是很听话的。
至少他很听自己的话。
秦小丽戏称虞景是他的一条尾巴,每天准点儿出现在教室门口,下楼梯的时候很喜欢走在他后面,悄悄踩陈岁聿的影子,他以为自己不知道。
其实陈岁聿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虞景的素描本里全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经常偷穿自己的外套,甚至包括虞景在16岁的第三个月第一次夜遗,第二天洗内裤的时候悄悄晾到了最里面。
虞景是这样的,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实则漏洞百出。
在他第一次和自己同床共枕的那天,虞景睡得很熟,但其实陈岁聿失眠整晚。
他和虞景的心脏隔着薄薄的皮肉贴在一块,怀里人温暖的体温触手可及,陈岁聿却生出某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很害怕自己急促得不正常的心跳声暴露。
他也不是没想过办法阻止,可喜欢向来是没有道理的,比如寒冬腊月的天气,穿着玩偶服的虞景冻得瑟瑟发抖,也不过是为了给陈岁聿送一件像样的生日礼物。
虞景可能不是个很会生活的人,但绝对懂得如何爱人。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陈岁聿普通人一个,比不过又陷落得彻底。
后来的他纵容一切发生。
他们在夏日相爱,短暂地度过了一些时候,再到虞景突如其来的离开。
他一定有缘由,陈岁聿坚信这一点,但相信是很难支撑人原谅的,只有恨可以。
五年的时间,陈岁聿没有停止过恨虞景,也没有停止过想念。
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强迫自己适应没有虞景的生活,又花了五年去忘记。
当陈岁聿踩在西雅图湿漉漉的土地上,他会很少想到虞景,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知道虞景离他很近。
陈岁聿骗虞景说自己从来没有去找过他,其实在虞景毕业的那一天,他去了虞景的学校。
他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虞景,22岁的虞景孤身一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没有和任何人合影,兴致缺缺,太阳照着,皮肤透着一股病态的白。
陈岁聿盯着他瘦削的身影,就想,如果虞景没有离开,在毕业这天,自己一定会穿上最好的西装,当着所有人的面,送给虞景一束夏日里开得最盛的花。
为什么非走不可呢?
陈岁聿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
直到虞景回国,陈岁聿又轻易地在一众面试者中发现了他。
23岁的虞景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很漂亮,也很听话。
所以他少有地去了一次面试现场,对虞景说出口的话每一句都不算客气。
但他拉拉杂杂问了好几个问题,其实就为了那么三两件事——
“为什么走?”
“过得好吗?”
以及,“还爱不爱我?”
3.
虞景说要追他。
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同意还是拒绝,好像是陈岁聿必须作出选择。
手机上一次次跳出来自虞景的讯息,用那种一眼就能看穿的借口,问陈岁聿要不要一起吃饭,要不要一起看电影,让他心生烦躁。
因为哪怕是如此笨拙的示好,陈岁聿还是忍不住想要答应,钢筋外壳的铜墙铁壁一见到虞景,便和漏了风的断壁残垣一样,剩下柔软的豆腐心肠。
况且虞景也没有过得很好。
随便找一家昂贵但性价比极低的酒店,和办公地点隔了十万八千里,每天下班需要走20分钟到地铁站,然后6号线换乘9号线,一直坐到9号线尽头,共计23站,累计通勤时间长达一小时四十九分钟。
在计算出这段时长的时候,陈岁聿正靠在车厢末尾,看着虞景费力地挤过人群,拉着拉环,摇摇晃晃的地铁上,有人径直撞了过来,手里的奶茶尽数泼到虞景身上。
陈岁聿看着他掏出纸巾,很慢地把身上的水渍擦干净,然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倚着扶杆,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不过几秒,有新信息跳出来,来自虞景——
“yuuuu:小狗跳舞jpg.”
“yuuuu:明天晚上有空吗,最近上的新电影不错,要不要一起去看?”
情绪高昂,用字礼貌,小狗的表情包和虞景很像,如果他此刻也在笑的话。
陈岁聿盯着信息很久,久到眼睛干涩,然后才闭了闭眼,按动熄屏键,将手机收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他不得不承认,虞景也很需要自己。
这样的命题一旦成立,陈岁聿就再无选择。
他哪里有选择?
但凡陈岁聿能选,他就不会任由自己一次又一次踏上飞往西雅图的飞机,也不会将虞景送来的所有生日礼物都收下,再自欺欺人地装作毫不在意。
虞景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自己,陈岁聿就只能点头认输。
孙林宇问过他,如果觉得虞景有理由,为什么不去查。
陈岁聿说想让虞景自己说。
这也不是查不查的问题,对陈岁聿来说,更重要的是虞景的态度。
人不是木偶,是有意识能够走的,人和人之间那么丁点儿缘分,可遇不可求。
只是可能虞景常常把爱挂在嘴边,所以陈岁聿忘了,虞景也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