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话音一顿，笑容加大。
“不过我这个怪物，不是你们制造出来的吗？”
柳嫣儿疯狂地大笑：“你有本事就把我这个怪物脸上的东西撕下来，你有勇气直视我的真容吗？你有本事吗？”
“哦？还有秘密呢？”
蒋吟香走近，毫无顾虑地蹲在柳嫣儿面前，抬手掰过她的脑袋，果然在延伸至衣物之下的肩颈处发现了一道浅浅的黑线。
她毫不犹豫地捏出这条黑线，猛地往上一撕。
某种薄薄的胶质在柳嫣儿的脸上崩坏，撕扯之间破出了无数道小口，密密麻麻像蛛网一样。
但叶轻却仍旧可以看清这张“面具”之下是一张怎样的脸。
又大又圆的眼睛，小嘴长睫毛……
每一道线条轮廓都和沐彤彤的脸重合在一起，只是相较于沐彤彤的圆润，柳嫣儿瘦得有些离谱。
“你们敢看我吗？你们敢仔仔细细地看我这张脸吗？”
柳嫣儿发现了沐志恒也下意识挪开的目光，变本加厉地反问起来。
沐彤彤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指甲狠狠剐蹭细腻的皮肤，一道道血痕露出，但这种痛觉却完全止不住她心中的恐惧。
她剧烈颤抖着，哭泣声愈来愈大。
“你难过伤心了，还能够哭一哭，可我呢？”柳嫣儿面无表情，甚至可以用空洞来形容她此刻的目光。
“可我却哭不出来，我从制造之处处就被剥夺了哭泣的权利，怜悯，心软……这些东西全都不属于我。”
“你知道吗？沐彤彤，我只被下达了一种名为理智，名为冷静，名为愤怒的命令，它让我成为一种无异于人形机器的存在。”
一声声感情极其淡然，真如柳嫣儿所言，自她被法老王绑到这里后，便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冷静。
“可即便我心里愤怒，但我却完全无法将这种情感表达出，只能任由着怒火冲击我的心脏脉搏，将其转化成一浪又一浪的狠意，再用那柄双刀宣泄。”
“别说了！你别再说了！”沐志恒终于绷不住，满是皱纹的脸变得狰狞恐怖。
下一秒，他就想冲上前去，身后的御灵第一时间将他按了下来，施加的咒语将激动的沐志恒彻底禁锢住，无法动弹。
蒋吟香仍旧蹲在地上，温柔地替柳嫣儿清理完脸上那层被撕下来的胶质，轻声道：“继续说。”
柳嫣儿不负所望，凝着临近崩溃边缘的沐彤彤：“你是不是总觉得你缺失了一些感情？即便你再努力去寻找，却完全不得其法。”
沐彤彤的脸从双手中探出，她隔着模糊掉视线的泪水，看向柳嫣儿。
“因为啊，这些感情全都被摘除，换到了我的身上，而我这具身体，却完美脱离了你的懦弱。”
“你和她是双胞胎？”叶轻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她怀疑地问出口。
而柳嫣儿却是摇了摇脑袋，否认道：“并不是。”
“我本就是她。”
叶轻心下一沉，当她听到柳嫣儿说出这句话后，那道拦截着洪水的闸道轰然破碎，汹涌的思绪波动冲击着她的神经。
“克隆。”
沐家人在沐彤彤高考觉醒后，克隆出了另一个人，并在克隆中途筛选了克隆人所具备的情绪情感。
他们刻意让柳嫣儿保存了这段被残忍克隆的记忆，为的就是让她保持十足十的愤怒。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让在场所有人心惊肉跳，在联邦绝对禁止克隆的情况下，沐家居然可以明目张胆地进行克隆，并研发出筛选情绪情感的能力。
……简直胆大包天，嚣张狂悖。
没想到柳嫣儿却摇了摇脑袋，否认掉了叶轻口中这唯一的答案。
“你们想象的还是太谨慎，真正的实情比这还要疯狂。”
柳嫣儿癫狂一笑：“你说呢？沐族长，你和骇蝶当年是怎么创造出我的，我想在场没有谁比你更有发言权了。”
蒋吟香抬眸，望向沐志恒，步步紧逼：“都到这个时候了，骇蝶显然已经抛弃了你们沐家，两头都是死，这么大年纪何不死的痛快些？”
沐志恒握着拐杖的手死死捏紧，手背上青筋暴起，还有额头处鼓起的血管也清晰分明。
他还是不愿意说，不愿意从自己的口中讲出这么一段让世人诟病鄙夷的事情。
终于，旁边被沐彤彤注视到心虚不已的沐裴新，终于出声。
“我说……我说。”
他搂住柳妍，目光只看着蒋吟香，还是不肯沾上柳嫣儿分毫。
“分裂，我们从彤彤身上分裂出了一个生命体，并在分裂过程中筛选赋予她彤彤没有的情绪表达。”
“裴新！！！”
沐志恒将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怒目圆瞪的他就像是悬崖边上的野兽，被人逼在生死边缘反复挣扎。
“爸，我们都错了，这些年我们都错了，但彤彤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情。”沐裴新失去了力气。
结局已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被他们养在蜜罐子里的女儿。
这些肮脏违逆，贪婪虚伪全都和她格格不入，她未曾沾染半分半毫。
沐裴新乞求似地重新望向蒋吟香：“骇蝶组织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在沐家进行实验，他们有一位极其强大的御灵服务师，他靠着其御灵蛋白质，用彤彤分裂出了实验中第一个成功的生命体。”
“然后……”
“然后，他们带走了这个强大的生命体，把彤彤留在沐家。”
沐裴新越说，声音越颤抖，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仿佛狠狠卸下了一口气，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的秘密，还有肩上扛着的责任，包括日日夜夜转醒后的心虚，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某种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