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成了陈玉竹,却又不是陈玉竹。
比起原来的陈玉竹,他眉眼间多了丝阴沉与算计。
他缓步走出汤池,将一侧的衣柜打开,里面赫然是陈玉竹日常穿的衣服,换好衣服后,城主将自己日常把玩的镂空翡翠球挂在腰间,大步走了出去。
初升的旭日从地平线缓缓升起,于浓重的雾气中脱颖而出,将神子宫的金顶照亮。
后日便是神子的最后一次巡游及神降日,神子宫里里外外开始忙碌起来,当日需要的各种祭品与礼器开始准备和制作。
空荡荡的宫殿中,穿着七重礼服的亭瞳坐在神座上,俯瞰着这华丽又虚幻的宫殿。
今日徐易之还没有进神子宫点卯,不知道昨日他们的进展如何,前日已经寻得坐忘剑和玲珑心,既已寻回如渊,那么昨晚外面雷声隆隆,怕不是成功取得了天魔种。
只是不知为何,亭瞳心里总有些忐忑,这些天的线索,让他猜到漆骨就是云沐大帝,但是他心中的疑问更多了。
如果真的如死去的徐家老祖所说,是当年的城主炼天魔种逼着云沐自散神魂,那么现在云沐又为何会被困在这个落仙城?
这落仙城外面皆为迷雾,明显就是独立于大陆之外的异界空间,又是谁,什么样的力量,创造了这个空间呢?
这一切尚未可知。
最让亭瞳心焦的是,虽漆骨说了四样祭品,但神降的真实情况如何,自己是否会有危险,为什么自己会成为这个神子,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他博闻强识,胸中沟壑万千,却推测不出仙人之局,异界之事。
更别说现在困于神子宫中,只能靠徐易之与外界沟通,说实话,每次看见这个没心没肺的大少爷,他心底甚至是羡慕的。
能够经历这样的试炼,此时的见闻与相交的朋友,都是平时无法拥有的。
他也好想,去亲眼见识这些诡奇荒诞的传说,去与他们一起解开谜题,去战胜那些艰难险阻,快意恩仇,少年意气。
不必一日一日坐在这空荡荡的神子宫中枯想,等待着外面的消息。
“神子。”从外面走进来一人,向他附身行礼。
陈玉竹?真是稀客。亭瞳没有回话,只是隔着层层纱幔看着他。
“有件大事要告诉神子。”陈玉竹说,“城主死了。”
“城主死了?”亭瞳皱眉,他与这位城主从未见过,即使是在巡游日,他也从不露面,自己对他毫无印象,这陈玉竹的身份是少城主,怎么忽然进来告诉他城主死了?
“与我有什么关系?”他反问。
“这几日徐易之在城内奔波,无非是想找离开的方法。”陈玉竹说,“现在城主死了,落仙城内我最大,有什么事都可以让我来做,还能解决的更快些。”
亭瞳疑惑更甚,这个陈玉竹,原本就是个一眼看透的外强中干,现在来这里表什么忠心?
“城主怎么死的,你又是如何知道?”他问。
陈玉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城主昨晚抓了一大堆人进地牢,全是些昏迷的……外来者,不过我猜于我于神子来说,应该都是些故人。”
故人?亭瞳立刻猜到,莫不是落仙山秘境中的其他人?
“我原本想去试探这些人如何被他抓住,却不想露出马脚,城主疑我身份,想把我关起来,我奋力反抗,不小心将他杀了。”陈玉竹说,“我已将落仙城的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
这套说辞乍听没什么问题,可就是太完美了,反而让亭瞳觉得奇怪。
因为据他所知,陈玉竹不是这样的人,不管是他伪装的外表,或是内在的本心。
同为昆吾门的弟子,陈玉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被亭瞳看的透透的。
他站起身撩开纱幔,在高阶之上细细打量陈玉竹。
“神子,后日的神降大典是我们离开的最佳时机,不知你有何计划?”他说,“你让徐易之去找的东西都找到了吗?尚缺的我也可以去找。”
亭瞳看着他说:“你今日……有勇有谋,还格外的殷勤,倒是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陈玉竹笑了笑:“我也是藏拙,这落仙城危机重重,哪能一来就将自己暴露。”
“藏拙?”亭瞳勾了勾嘴角,问,“那倒要说你忍辱负重,伺机而动了。”
“我就是这般打算的。”陈玉竹说,“现在正是好时机,神降近在眼前,我们要抓紧了。”
“不急。”亭瞳说,“你在城主身边潜伏多日,想必知道的事情比我们更多,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看你知不知道缘由。”
“你问。”陈玉竹说。
“那么多人进入到落仙城中,为何偏偏是我被选为神子?”亭瞳问,紧紧的盯着陈玉竹的双眼,“你可知其中缘由。”
陈玉竹对上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避开对视,而后重新挂上笑容,看向他:“这倒是没有听城主说过,不过我有个猜想,不知对不对。”
“你说。”
“我猜,会不会和体质有关?”陈玉竹说,“既然选你成为神子,那必然是你与即将降临的神仙的灵气格外契合?”
亭瞳也有这个猜想,这里只有他一个五灵根,那或许就是和体质相关。
见他不说话,陈玉竹往前走了几步,说:“神子,还差什么东西要寻,你尽可吩咐我。”
亭瞳几番打量他,从容貌到神态,身姿和衣服,头发的长度,皮肤的细节,无论从哪里看,这个人都和陈玉竹一模一样,可他偏偏不是陈玉竹。
真是诡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