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李乐知说。
国师见她半点没有起身的样子,便直接说:“稍后我要开始晚间打坐了,公主无事可以在院里逛了逛,今日舟车劳顿,早些休息。”
李乐知屁股不带挪一下,稳稳的坐着:“衣食住行,食住解决了,还有衣和行呢。”
国师听到她这样开篇,眉头已经不自觉的皱起了:“公主何意?”
“我观国师的衣服轻便柔软,这宫里的绸缎华服不适合养生清修,还要劳烦国师府的针线房给我也做几件这样的衣裳,平日我也不出门,这样穿着舒服些。”
“另外我从前并不懂清修,不知道国师每日如何修行?可以的话带上我一起?”
“不行。”国师冷冷拒绝。
李乐知笑眯眯的说:“可是我早修养好,早搬回宫,也能少打扰国师些日子,我这个年龄的女子最是烦人了,整日关在家里,说不定病没好,人却疯了。”
意思是你顺着我的意思,我说不定早点滚蛋,总是这样晾着我,小心我赖着你。
国师:“……我每日卯时晨练,公主如果有兴趣就来吧,其他时候我需独坐清修,公主可自去活动。”
“成交。”李乐知站起来,“那我就不打扰国师了,明日再见。”
梅夏方才被引着去后堂用了餐食,现在正在堂下等着,见到十几岁的公主面对着成年男性的国师有来有回的交锋,心中不免敬佩。
以后我也要学着公主这般,步步为营与人交涉,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等到公主走后,国师身侧的侍从清风开口抱怨:“这公主也忒烦人了些,哪有直接闯进来吃饭的,失礼至极。”
国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厅外暗沉下来的天色,缓缓起身。
清风知道国师要去后室打坐,跟在他身后说:“先生,真要听那公主的吗?我看她骄纵蛮横,您总是退让的话,以后国师府她说了算了。”
他跟在国师身后絮絮叨叨。
国师就是性子太好了,清静无为,对仆从管束也少,可以说是他听过见过最好的主人了,只是现在公主来了,国师如若还是这样好说话,被公主压了一头,可如何是好?
然而刚走到一半,忽然有人大力拉住他,清风转头一看,有些不解的问:“明月,你拉住我作甚?”
明月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眼前方的国师。
走在前面的国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灰色的长发上凝结清浅的月霜,在这盛夏的夜晚,双眸犹如湖底的寒石,阴影下轮廓分明的侧脸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去。
清风尚不解这须臾间发生了何事,明月的手已经拖住他的头颅,轻轻一拧,清脆的骨骼声响起,清风软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梅夏在第一晚并没有睡在外间,而是在公主的床榻下铺了床被子打地铺。
这善若阁被茂盛的树丛山石围绕,寝室的正面居然是一整排的直棂窗。
虽说白日外景如画极美,但是晚上不免显得阴森了些,即使全部窗子都关着,栅格的娟纱印着外面婆娑的树影,偶尔随风摆动,显得格外渗人。
梅夏自小在宫里长大,宫中的草木修剪的很整齐,寝宫也没有这么大开的门窗,她稍微有些不适应。
只是不远处公主早已发出悠长和缓的呼吸,似乎已经熟睡。
她听着外面的蝉鸣蛙声,想着明日醒来,就不必再对着昭阳宫那些冷眉冷眼的侍女们,心情莫名的平静下来,缓缓的入睡。
第二次清晨,梅夏早早醒来,国师说的时间是卯时,她便提早半个时辰起来,洗漱后先去东厨找些点心给公主垫肚子。
或许是昨日有人吩咐过了,梅夏到的时候,厨房便端出了热腾腾的米粥和点心,装在保温的食盒里让她带回去。
还有人小心翼翼的问:“午食公主有什么想吃的?厨房可早早准备好。”
梅夏便说:“待我先请示公主,稍晚会遣人来说的。”
走到善若阁门口,两名清秀的侍女手捧着托盘等梅夏:“我们是针线房的奴婢,昨天清风总管遣人来说公主想要几件夏布的衣裳,我们便连夜做了两套,已经浆洗并烘干过了。”
梅夏受宠若惊,她从前没有被人这样认真的回过话,不由想起昨日公主说的“自上而下”解决问题,果然,不用一处处的解决,只要把地位最高的人搞定了,下面的人自然动起来了。
“你们先跟我进来吧。”她步入善若阁,见前院里还有个人在等着。
“您是?”她不由问,这善若阁也太热闹了些,怎么天未亮,大家都聚起来了呢?
“梅夏姑娘,我是国师拨给善若阁的管事,叫做星雨。”这名看起来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脸上带笑,和善的说,“公主在国师府内有什么事都可吩咐我去做。”
“今日公主要与国师一同晨练,等公主洗漱完,我便领着公主过去。”比起昨日那位有些冷淡的清风总管,这位星雨周到体贴,见梅夏手中拿着食盒,殷勤接过,“时间要到了,还要梅夏姑娘去看看公主醒了没。”
梅夏闻言递过食盒,去到公主的寝室。
她进门打眼一望,发现床上无人,心头猛然咯噔,忽然一阵清风袭来,她才发现公主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将所有的直棂窗打开。
说是窗,实则是顶天立地的格栅门。
此时毫无遮挡的院景扑面而来,远处微亮的天穹,水汽草木裹挟着满目墨绿冲入室内,带来沁凉微苦的凉风。
李乐知盘腿坐在地板上,黑发垂地,仰着头感受这纯粹的盎然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