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英便是其中之一,当时她尚且年幼,与几位族姐上京接受封赏,因谢家人丁稀薄,家主想要她们几人能在京城落脚,为未来家族的发展出力。
明武帝为了施恩,将她赐婚给当时京城最大的豪族慕容氏为家主正妻。
慕容濯幼年的时总是和母亲待在一起,谢白英在江南水乡长大,不适应北方的干燥与寒冷,常咳嗽生病,可是她对慕容濯很纵容,即使身体不适,只要慕容濯轻声撒娇,她就会温柔的应答。
每每慕容濯扑在母亲温暖柔软的怀抱中,谢白英身边的嬷嬷总会露出不赞同的神情,这个奇怪的老女人,背着自己偷偷告诫母亲,让母亲不要与自己这样亲近。
幼年的慕容濯聪慧非常,他偷听到嬷嬷这样说,便要特意粘着母亲,说些天真的孩子话。
或许母亲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她露出无奈纵容的表情,温声的抚慰着他,消弭他莫名生出的不安定感,削瘦但温暖的怀抱,成为他最安心的港湾。
“濯儿,濯儿。”母亲的手摸着他的额头,让他缓缓入睡。
“濯儿!濯儿!”那一天,母亲温柔的手忽然变成鬼怪的利爪,如同黑白无常的勾魂锁链牢牢的掐在他的脖子上。
“母亲……呵……母……”年幼的慕容濯呼吸困难,谢白英向来温柔的脸色变得狰狞可怖,悲伤与痛楚将她的脸扭曲的犹如恶鬼,咸热的眼泪从上方母亲的眼中滴落在他的脸上,犹如纷乱的雨,让他睁不开眼。
“放……救……”他猛烈的挣扎呼喊着,六岁的孩子力气不大,可是慕容濯当时已经习武大半年,加上谢白英久病身躯无力,居然被他挣扎开了。
慕容濯不懂母亲为何要这样做,当他抬头的时候,却见到谢白英的双眼写满了厌恶和憎恨,自己再也不是她喜欢的“濯儿”,而是街边的乞丐……
不,或许连街边的乞丐也不如。
这样的眼神让慕容濯身心俱震,害怕的颤抖起来。
“母亲……母亲……”他哭泣着靠近,想要母亲再次抱抱自己。
可是谢白英却只是哭泣,双手乱挥拒绝他的亲近:“滚!滚开,你这个孽种……我竟然认你做了儿子…作孽!作孽啊!我谢氏清白一世…被卷入如此腌臜之事…慕容家,好一个慕容家!华服之虱!令人作呕!”
慕容濯无法想象,这样恶毒的话居然是谢白英说出来的,可见她此时已经气到失去理智,他从只言片语中猜出原因……似乎是自己的身世可憎,才让她恶心的想要掐死自己。
……我不是母亲的孩子……慕容濯早就知道,那些嚼舌根的侍女,偷偷窥伺的嬷嬷,目光闪烁的侍从,都知道他不是谢白英亲生,而是家主从外面抱回。
可是母亲体弱多病无法生育,她一贯待自己如亲子……为何今日忽然发疯!?
慕容濯僵硬的看着哭得浑身颤抖的谢白英,她头上的发簪还是他送的,是个以极细的金丝缠绕着玉石做成的蝴蝶发簪,它的翅膀会轻轻颤动,灵动欲飞。
原来它的翅膀颤动,是因为母亲被他逗笑……此时的颤抖,却是因为母亲的崩溃。
不要……不要抛弃我,慕容濯看着谢白英,血液从四肢百骸回流心脏,他缓缓地跪行,朝着母亲靠近。
不要……讨厌我。
他伸手将发簪从谢白英的发髻中抽出,然后飞快的插入她的咽喉。
一下不够,就再多戳几下。
母亲,别哭了,濯儿心疼。
渐渐地,谢白英没有了声息,外面等候许久的嬷嬷忍不住推开门缝看一眼,却见到六岁的孩童手中握着金簪,脸上溅满了鲜血,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
谢白英无声无息的伏在他小小的膝盖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重生女帝38
慕容氏家主夫人谢氏患恶疾身亡,或为疫病,慕容道全请辞家主之位,携幼子家仆入深山避世,以防疫病外染,三年方归。
李乐知看着浑身冷汗跌坐在地上的慕容濯说:“你再说一遍,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此时的两人颠倒了位置,变成李乐知站着俯视慕容濯,她的眼神平静无悲无喜,说出的话却像是利刃,将慕容濯虚假的记忆割开,露出鲜血淋淋的真相。
那件事后慕容道全将所有知情人全部杀掉,家主之位让给堂兄,而后将慕容濯带去隔绝人烟的深山道观日日跪坐诵经。
或许是那段记忆太过骇人,慕容濯病了几次,便将此事淡忘,甚至不再想起谢白英,只当她是真的病死了。
只是此后慕容濯不喜与人接近,特别是女子。
遗忘的记忆被翻出来,忽然大作的风雨吹开窗户,裹挟着雨滴的凉风将他浑身的冷汗吹干,背对窗户的李乐知衣炔翻飞头发散乱,一瞬间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就像当初的谢白英一样。
“……你如何知道这些……”慕容濯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手足无措的六岁孩童,他缓缓站起来,高大的身形拢住李乐知,温润如玉的凤眸变得冰冷漆黑,“你是精怪……还是恶鬼?”
慕容濯拢在袖中的手微动,一柄细长的匕首出现在手心,他缓缓朝着李乐知走去,压迫感十足的高大身形和阴沉的表情,逼的她连连后退。
“砰。”李乐知的后背撞上窗棱,飘进来的风雨几乎将她的后背打湿,泛起凉意。
她整个人绷的极紧,慕容濯已是成年男性的身形,自己制伏李玄盛那样的小鸡仔可以,但是在慕容濯面前,毫无胜算……
“知知,不管你是什么都没关系。”慕容濯轻声说,“你只会属于我……你只能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