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李乐知淡定的反问，“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不接受虚伪的偏爱，如果还要我百般讨巧卖乖，你才愿意站在我这边，那这就不是爱我，只是觉得我是个有趣的玩意儿罢了。”
这话说的就是之前在太学李乐知与别人起争执的那次，慕容濯没有替她说话。
“而且在五仙馆中，你既然认出了我，为什么不直接将我带走呢？”李乐知反问，“你知道我中了药，你知道我害怕，你甚至知道关百泉的险恶用心，你却还是把我带到厢房，你恨我打你，但是我为什么要打你？我如果依了你，等待着我的又是什么呢？”
“皇室公主的名节清白，比命还要重，你却拿我的命不当回事。”李乐知看着慕容濯，“你说你该不该打？”
慕容濯胸口剧烈起伏，他原以为李乐知不通人事，虽然聪明伶俐，但是年纪不大，许多事情也没有思考周全，想的不深。
却没想到她桩桩件件都想的清楚透彻，格外清醒理智。
“我的母族是慕容家，却是皇家的公主。”李乐知说，“可是你们却举兵造反，不论你们成败如何，我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慕容家嫌弃我的李氏血脉，李氏憎恶我慕容家为母族。”
“这些你都清楚。”李乐知，“你什么都做了，还有脸说爱我？你凭什么爱我？”
“难道是为了将我一切剥离，跌入泥潭，然后再来高高在上的拯救我？”
慕容濯看着她，忽然觉得极度挫败，他巧舌如簧，聪慧过人，算无遗策，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忽然发现，李乐知说得对。
李乐知格外畅快，在上一世，慕容濯身为叛臣，却发疯般缠着她不放，大张旗鼓的说要娶她为妻，非她不可。
这样的话放在当时的李舞阳身上，如同日夜不停的鞭刑，让她的名节，声誉，清白痕迹斑斑，成为政敌攻讦她的把柄。
成为不怀好意的世家，迂腐的读书人嘴里的笑话。
当时李舞阳咬着牙硬抗，慕容濯一边说着这样虚伪的爱，一边想着将她翅膀折断，囚于笼中。
沉默良久之后，慕容濯轻声说：“你赢了，你说什么都行。”
“你对我只有欲望。”李乐知看着他平静的说，“只是无论什么样的欲望，在诞生之初，都服从于人的意志，可是后来却往往变成人的主宰。”
慕容濯的心中一直有个黑暗的种子，在它发芽的时候，慕容濯并没有及时遏制，而是顺着它，去杀人，去作恶，去释放自己的欲望，最终成为魔鬼。
“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是欲望却是无限的。”李乐知站起来，垂下眼睛看着慕容濯，“你身份高贵，聪明绝顶，容貌俊美，学识渊博，可是却没有为人的底线和良知，他人在你眼中都是脚下的蝼蚁……你以为自己是万物的主宰，实际上是欲望的奴隶。”
她走到慕容濯的身后，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再见了哥哥，希望下一次见面，你能学会什么是真正的爱。”
慕容濯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双手紧握，忍不住浑身绷紧，想要挣扎，却又不想在李乐知面前过于狼狈。
或许他心中还残存一丝侥幸。
或许他还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可是李乐知的手好冷，冰的他咬紧牙关，寒入骨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李乐知的手心被他的眼泪濡湿，纤长的睫毛在她的手心颤抖，如同濒死的兽发出哀求的呜咽。
李乐知另一只手拿着从慕容手中搜出的刀片，迅速的从他脖侧划过，瞬间喷涌的血濡湿衣襟，她站起身来，没有了依靠的慕容濯抽搐着，仰倒在地上，双眼含泪看着她，似乎没想到李乐知下手如此果决。
玉郎光华清濯的双眼看向屋外，他好似又回到了那日山坳间野食摔角，无垠的山野，归林的飞鸟，肆意而又畅快的欢笑。
那好像是他记忆中，唯一没有阴霾的画面。
他眼中的光芒逐渐褪去，只留死寂。
李乐知推门走了出去，深深呼吸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李黎未站在一旁，见她如此，从她的手中把染血的刀片拿走，而后轻柔的拥住她，拍了怕她的后背：“不怕不怕。”
就像在哄小朋友。
李乐知忍不住笑：“阿兄你这样，连三岁的孩童也哄不住。”
“三岁的孩童尚且诚实。”李黎未说，“不如你强作镇定，实则心里怕得要死。”
“你以前不是最厌恶杀人吗？怎么这次一定要亲手杀慕容濯呢？”李黎未将她带着往外走，一路园景翠绿，日光明亮，将她心底的阴冷驱散。
“我不知道……”李乐知看着盈盈湖水，上面粼粼光斑，如同她纷乱的思绪，“或许是因为这一世是我开启了他的恶欲之门，让他内心的黑暗就此萌芽。”
“无需在意。”李黎未单手捏着少女两侧脸颊，让她嘴嘟嘟的说不出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需理由，不必多想，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李乐知双眼一瞪，李黎未便知道她要翻旧账，于是指尖用力，把她嘴边的话捏下去，“诶，我之前尚未觉醒，说的话不算，你别欺负我。”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李乐知简直无语。
此时远远的有人走来，李黎未放开了手，两人看过去，只见李舞阳站在不远处，向两人一礼，他们刚要开口，忽然听得太学内响彻呼号。
“圣上驭龙宾天！”
“陛下驾崩了！”
此起彼伏的呼喊传来，李乐知遥遥望向清晖阁的方向，然后不由自主的对上李舞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