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这回没固执,缓缓站直身,一派置身事外的态度:“弑君当诛,周祁死罪一条,何止该罚,应是该杀。”
“周祁!”褚君陵手握成拳,紧了又放,指头关节因着力道断续作响,半晌轻呼口气,怕真失控将人伤着,硬将一腔怒意逼回腹中,温声扯出个笑:“弑君当诛,诛的可是九族,这罪请是不该请,将军可想清楚。”
“皇上打算周氏命脉威胁臣一辈子?”回想以往幕幕爱意,只觉讽刺至极:“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怜臣现下才看透彻。”
褚君陵说罢便后悔了,怕周祁心绪激动又陷魔障,再不敢触他心中底线,暗骂自个口快的毛病难改,再观察周祁身行微颤,分明气得很了,忙说好话转开话题:“朕吓你的,怪我嘴笨,你莫和我计较。”
恍惚想起周祁生辰将近,便又道:“算来秀女选过便是你生辰,时日临近,可想好跟朕讨什么礼了?”
“臣想讨个自由身,皇上应么。”
褚君陵惯性装聋,见周祁果真被转了注意,心情稍稍平复下来,这下也学聪明,但凡有不爱听的自动过滤,既能避免无端冲突,也不易再把人惹恼:“若是宫里闷得慌,生辰那日朕带你出宫转转。”
说罢觉得不妥,又添一句:“可不能偷着跑了。”
周祁也怕褚君陵混起来真拿周家开罪,两世记忆在,深知这人真做得出来,到底神志还在,不敢屡屡惹人动怒,于他自己,对褚君陵爱不能恨不够,最大的反抗只能是无视,当眼前没这么个人算,遂又沉默不语。
心中不乏自嘲:他恨褚君陵两世不放过,自己又何曾放过自己,何尝不是待自己残忍。
有些事想的再通透,究竟是跨不过的。
“选秀那日 你得跟着朕,免得哪个女人动歪心思,朕不胜防。”
“邢炀在军中数日,想必皮厚了不少,哪日传进宫耍弄耍弄,全当给你解闷儿。”
“等你生辰朕便借着吉利给彭齐舟和你那堂妹赐婚,那丫头可一直惦记着呢。”
“还有逢宗耀,听闻他夫人快临产了。”
“钟诚和你那个小奴才近来如何了,可要一并许个婚事?”
喋喋一阵不闻声响,侧首见周祁又闭眸应付,不禁吃味儿:“你就只有这么个法子对付朕。”
最后还是没得声答应,褚君陵气馁,只得打消求和的心思:“你先歇着,朕记起还有政务要理,这便走了。”
周祁总算肯睁眼,却不看褚君陵,沉默领了命上塌,背过身躺着,扯拢被子当作歇了,待听得身后一声叹息,殿门打开又合上,伴着锁柄叩门的声音,眼尾一行湿意滑落。
褚君陵晚间才敢回来,听闻午膳周祁没动,心疼无法,让德观吩咐膳房做了些流食,又听奴才说人在塌上躺了整日,算着睡久了头晕,轻轻将人托起身,瞧他又是不配合亦不抵抗的态度,不知该喜还是该叹:“多少吃些,跟朕闹矛盾总不能饿着自个。”
试探舀一勺到周祁嘴边,见他嘴不肯张倒不敢硬灌,只拿话唬他:“祁儿不吃软,莫非要朕亲口喂。”
话音刚落,却看周祁接过碗具,一点儿不剩吃了干净。
“......”果然人是靠哄的。
隐约觉得周祁是嫌他,但没有证据,褚君陵没深究,但看他连日消沉不是办法,哄也哄不好,焦急之下撇到一旁侯着的老奴才,略微合计,问人要了个馊主意。
第159章 只要你跟朕低个头
“这个时节,铃兰和牡丹开得正好,可要去御花园瞧瞧?”
一连几日,周祁都是副了无生机的模样,褚君看在眼里心疼得很,真要他顺周祁的意放人走,又做不到,瞥到德观,想到前两日对方给他出的主意,迟疑片刻决意试试。
朝德观使个眼色,德观会意,笑着上前帮劝:“昨个夜里那场大雨落得正是时候,现下御池鱼群活泛,光透进去粼粼见底,花儿也正值娇艳,此番生机,光瞧着都舒畅。奴才瞧将军近日不提兴致,去透透气也好。”
周祁气恨褚君陵,倒不像他喜欢迁怒旁人,经不住德观反复荐说,又实在被二人吵的心烦,只冷言道:“笼中囚雀,如公公所言,臣配御花园那一池春色倒也应景。”
“这...”防不住周祁偏着意想,斗胆望向褚君陵,见他虽是不悦却也颔首答应,顾不得额头冷汗,连趁周祁后悔前将人请到地方,唯恐项上人头不保。
“雨后天晴,果真叫人神清气爽。”褚君陵左右望望,从花丛里折了枝最好看的递给周祁:“这花衬你。”
周祁看也不看,故意他的扫兴:“花再开好,命数始终由不得自己,倒不如一早便不生根,好过盛放之际折在人手中。”说罢觉得不够刺人,又冷着声道:“确实衬臣。”
褚君陵哪听不出他含沙射影埋汰自己,亦不说破,作势要往周祁头上戴,周祁连想起前世那遭,只当褚君陵有意存了暗示和警告,哪受得这般羞辱,躲避不成,直接抢过那花砸到地上:“今时今日,臣已然不是皇上养在后宫的奴倌,还请皇上清醒些,莫记差了时候。”
“朕何曾是这个意思。”
“花再娇盛,折断了根便也死、”
“够了!”被周祁一连暗讽的言论气笑,想训斥两句又舍不得,一忍再忍,忍不过冷哼:“中郎将口才越发好了,’打趣’起朕来都不带歇的。”
德观在不远处守着,见如此情况实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两人怎么赏个花都能吵起来。
“景也观了,臣身体不适,可能准臣回去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