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亦非性子软弱的主,闻敌欺到头上,即派周未带军镇压,打得各国堰旗息鼓,反遭大褚囊走几座城池。
周未提到这,眉宇间难藏的自豪:“雷恒便是那时候救下来的。”
雷家尽遭乱军砍杀,其母知劫难逃,护将雷恒藏于米缸,很快也遭发现。
刀要落身之际,被赶到的周未拔剑截下,拎起雷恒夹进臂拱,反手将那丧天良到孩童尽不放过的敌兵首级削落,免雷恒遭血腥吓坏,哄喊他闭眼莫看。
战事大捷,周未悯他年岁尚幼,又于世上无亲,遂将雷恒带回京中。
那时与周夫人成婚不过两年,也才将周祁怀上,名儿都没取好,考虑他降生后能有个近龄人陪伴,亦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收养雷恒,遂欲将其认作义子,算给周祁白捡个兄长。
褚君陵神色讳莫:“照此说,周祁还得喊他声哥哥?”
“并非。”周未轻摆摆头:“末将与夫人征询雷恒意见,尽被他拒绝了。”
雷恒那时已经记事,心被仇恨充斥,誓要斩灭敌国为双亲雪恨,不肯入学堂习文,倔劲要随周未从军。
小娃娃一个,周未只当他小儿心气,起初没同意。
架不住雷恒百般坚持,为求周未答应,几次将额头磕出血,无异自残的行为闹得周未无法,假意应允,当雷恒吃几日苦就得放弃,哪知他小小年纪,竟也咬牙撑下,受其韧性打动,这才准雷恒留在军中,托让手下的副官教养。
周未操兵练将,雷恒则在边上学技,待其根骨长成,周未逢空传授功夫,便是雷恒招式与他相近的缘故。
“他自幼心思敏感,并不勤来府上。”
自尊也要强,不肯白受周未帮衬,衣食住行大多是靠军饷解决,便是哪回领受点好,此处不还总会还到别处,后至周祁出世,雷恒报恩的方式就改成给周祁买小礼物,去府上的次数也就见多:“硬说兄弟情义多少也有些..”
这段褚君陵不爱听,烦让周未赶紧跳过:“朕让你筛人,给朕讲什么故事。”
“直至后来梁王逼宫、”小心瞄向君王,观其没露忌讳才斗胆道:“梁王治政无道,各国暗下养精蓄锐,实力远胜当年,进犯的心思又活泛。”
一来为侵吞大褚国土,再是为报当年失城之仇,再往后,逢褚君陵夺位在即,内忧成患,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雷恒提请去边境镇守,周未权衡利弊,为防小国趁虚惊袭,也当为褚君陵多备个后手,诸多考虑,遂向梁王奏请,给雷恒求得个五品扶使将军的职务,将人拨出京外。
至褚君陵称帝,朝政彻底乱做锅粥,内忧外患达至顶峰,各邦联手要吃下褚国这块肉饽,硬战胜算甚微。
周未受君王拿周氏要胁,既得带兵平战乱,更得攻下各国领地,况褚君陵只宽限有五年时候,时日一到,要么天下尽归褚姓,要么就销周氏的姓。
褚君陵野心是有,昔时却多为的报复,对战果并不抱望,莫论大褚以一敌多,实力本就悬殊,已经做好让周未战死他国的打算,哪知这莽夫竟真将天下给攻下来了。
褚君陵趁此空当回忆起头世,周未拿命搏得大统,功高盖世,归京却连城门都没入得,遭以谋反的污名缉下,诛尽满族。
‘倒不知这莽夫人头落地之时有无瞑目。’端视周未一阵,难得生起愧疚,恩准人起身。
“谢皇上。”
周未心仍吊着,未敢对君王突来的宽厚存有侥幸,大致道完后续经过,忐忑等最终的发落。
褚君陵沉吟片刻,招来个暗卫:“去查,境军抚使雷恒,这几月时候人都在何处。”
“是!”
雷恒那五品将军位是梁王封的,褚君陵人都没怎见过,上次听人提及还是在前世,耳生眼也生,他登基后满心仅顾收拾周氏,倒将这人给忽略了..
也难怪将朝中大小武将尽查个遍,愣是没找出个可疑人物。
大致能推断那夜的头目就是此人,他与雷恒本身无仇,这人却想置他于死地,动机怕也就那一个。
“他是自请去的边境?”
“是。”
“期间可回过京?”
周未想了想,如实道:“去年回过一次。”
“便是与你商议救周祁出宫那次?”
得其颔首,又令周未将雷恒与周祁点滴道尽,君王如此要求,弄得周未颇有些纳闷:“皇上方才不是不让末将提谈?”
“让你说你就说,废什么话?”
遭君王横目冷瞪,憋屈道过详尽,褚君陵听至尾声,推断瞬转为笃定。
“你可知他为何不回来?”观周未茫然,翳色更重:“你那小儿本事大,是个人都要在他那儿丢上回心。”
除却戴罪之身,其余人等人身自由并不受限,军务再重亦有休沐之日,莫说年里节间按律另有假算,况这雷恒小也是个将领,真有心要回京探望,便是山高路远,轮值请休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好歹周未有养恩在,那姓雷的多年不来看他一回,要么是没良心,要么就是不敢。
“末将愚钝。”
“你何止愚钝。”褚君陵言是鄙夷:“简直愚不可及。”
周未:“……”
“老天倒是待你周氏不薄。”
周未愚又深点。
“你与你那夫人净干不了聪明事,倒是生养出个满腹经纶的好儿子。”
“……”
雷恒不敢回京,自然是对周祁有见不得人的心思,乃甚怕这等惊世骇俗的感情吓到周祁,恐其发觉,更恐受其嫌恶,遂才主动躲远。
至于这份兄弟情谊从哪时变的质,就要问周未这个做将领的,是如何管教的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