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初白怀着一股隐隐约约的期待,问:“那你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男人放下筷子,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佘初白适当给出提示:“比如说,腾云驾雾,移形换影,点石成金,之类的?”
男人缩着背,摇了摇头。
“再不济,飞檐走壁,长生不老,血能治病?”
男人张开双手,注视着自己青紫色的血管,盯了好一会儿,啊了一声,随后又断然摇摇头。
佘初白不死心地最后问:“最起码,能把你这耳朵尾巴,收起来吧?”
精致的五官用力挤在了一起,便秘似的,静候半晌,纹丝不动。
佘初白长出一口气。这既意味着他暂时很安全,也代表没有特技表演看了,失望地连连叹声:“妖怪里也有纯花瓶的么,难怪混成这样,连狗都比不上。”
受不了这份屈辱!男人的尾巴陡然炸成一个大黑毛球,重重哼了两声。
除了哼哼好像也干不了别的什么。
佘初白顺手抓过那条膨胀的尾巴,用手指梳了梳毛,竟然还有些怀念这柔滑的触感,碎碎念着:“尾巴,也就剩个尾巴了。有什么用呢,卖给福瑞控吗。”
男人听不懂最后的词,但听懂了佘初白想将他转手与人,求生的意念使他乱了阵脚,下意识呲起牙耍狠,用力将佘初白推开。
一时重心不稳,后仰摔在地板上的佘初白愣住了。
天花板的灯真亮,真刺眼。
好久没揍狗了。
由于实力悬殊,这场肉搏没两分钟就落下了帷幕。
佘初白是一个颇有见识的现代人,知道狼是铜头铁腿豆腐腰,瞄准弱点攻击准没错。
男人趴在地上,痛苦却不失英俊的脸庞紧紧贴着冰冷的地板,两条手臂伸长了扑腾,痛呼不已。
佘初白俨然大获全胜之姿,架着二郎腿坐在男人背上,手上攥着战俘的命门——一束大黑尾巴。
“我是人,你是狗,我就是你的主人;我把你从街上捡回来,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说是你爹也不过分;狗要对主人顺从,儿子要对爹孝顺,知道了么,狗崽子?”
“狼……狼……”被压在地板上的男人拼了命也挣不脱,只能忍气吞声服软,“知道了……”
佘初白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俯视着蜷缩成一团的狼妖,揉着指关节放松。
嗯,养着也没什么问题,不听话了随时可以揍服。
男人身体上的伤不重,心却啪叽一下碎了。
原先没考虑过,但一经佘初白提起,心中就萌生了一个无法扼制的念头,思考起自己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和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和每一只狗也不一样。
不对!停止堕落!怎么可以和狗相提并论!
第一次,卧在沙发上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怅然若失。男人爬起来走到窗边,一轮巨大的满月高高悬挂在夜空,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嗷呜——”一股无法压抑的生理冲动,使他扯开嗓子仰天长啸。
终于松懈紧绷的神经,准备睡个好觉的佘初白先是一吓,弄清事态后,毫不犹豫又是一记扫堂腿。
不知是凑巧,还是学聪明了,男人一个侧身见招拆招,恰好避开了那不致命也半残的一击。
“我想起来了。”男人一脸正色。
“什么?”佘初白被那股严肃的神色看得一愣。
“我有一个要守护的人。”
银色的月光洒在墨黑的蜷曲长发上,在黑夜中,仿佛一道瀑布流动着粼粼的静谧微光。那坚定又清澈的眼神,透出一种神圣的光芒。
佘初白莫名被唬住了。
但比极光还短暂。
“守……护……神?”
佘初白对自己口中吐出的每一字都表示充分的质疑。
没有能力,没有智力,的神?
连他一个普通人类都打不过,又能守护得了什么?
佘初白只当是疯人说疯话,听过就算了。
虽然某种程度来说,作为暖床犬的那段时间,多多少少是守护了点他的睡眠,但那已成往事随风而逝。现在,给他添的堵只多不少。
翌日清晨,佘初白补眠睡过了头,虽然公司并未设置严格的考勤制度,但约了客户去逛家具城。眼见时间一分一秒流走,佘初白叩叩敲响浴室门,不耐烦地催促:“好了没,快点滚出来。”
“噢,马上!”门内传来殷切的回答。
一阵乒乒乓乓的东西坠地又被慌忙拾起的声响后,卫生间门打开了。
恍若仙境般的缥缈浓雾朝着佘初白漫过来,氤氲的水汽之中,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甩着湿漉漉的海藻般的黑发,俨然刚出浴完。
佘初白目不斜视拧住那股骄傲的秀发,同时抽出一条浴巾围住不知羞耻的原始人,无视那“疼疼疼”的叫喊,一脚踹离视线范围。
拧开水龙头蓄满瓷盆,佘初白将整张脸浸入冰凉的冷水中,憋气冥思,扫空杂念。
即使时间紧迫,但这什么也不做的,安静的、与世隔绝的三十秒,对佘初白而言是必要的。这能让他好好整理思绪,冷静应对日复一日的扯淡生活。
呼——吸——呼——吸——
猛地呛水抬起头,拽下毛巾胡乱擦脸。
佘初白按开下水口,看着水流慢慢打着旋溜走。
有时也会希望自己卷进水里一同流走,不用再面对这荒诞的世界。
将须后水摆回已然乱了秩序的置物柜上,佘初白对着满是水渍的镜子叹一声气。今天也不是世界末日,只能缓缓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