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音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师洵先行怒摔茶杯,斥道:“你素日肆意妄为也就算了,婚姻大事岂能容你胡闹,一个闻人从之还不够,如今还要去招惹皇子!”
师殷殷垂着头,心里也生着闷气,到底谁招惹谁啊?
崔音照沉思片刻后,拉师殷殷起身,劝道:“殷殷啊,就算你真意属四皇子,也不该由你来开这个口啊,要不,阿娘先带你去和贤妃见上一面?”
“你还纵她!”师洵气得站了起来,“就是你给她惯成这样的!那皇宫是什么地方,岂容她胡说八道!”
“皇宫什么地方?”崔音照撒开师殷殷的手,走到他面前,“一个月三十日,殷殷便入宫二十七日,比你上朝还勤快,你说皇宫是什么地方!”
师殷殷愣住,好端端的,怎么他二人吵起来了?
她又作势往软榻上一坐,侧着身子赌气道:“阿父阿娘不帮我便算了,明日我上完公主的课,便亲自去御书房。”
“你还亲自去御书房呢!”师洵走到她跟前来,直跺脚,“明日你传话去贤妃处,暂时不去伴读了!”
他又叹了口气,“带你面圣可以,但若是陛下否了,以后不得再如此撒泼!”说罢他便无奈地走了。
崔音照却留下来,收敛了脸色,沉声道:“殷殷,跪下!”
师殷殷想起以前自以为是能躲过一劫的时候,与母亲说过的话,真是后悔莫及,于是乖乖跪下。
“娘亲若想问闻人少主和四皇子的事,殷殷便如实相告。”
“不管是谁,都不过是女儿权宜之计。选闻人从之,是以为能借清茗山庄之力,远离京中是非。”
“可他昨日在京郊遇袭,女儿便领会了闻人家并不能庇护于我。”
“师家刚选的夫婿第二日便遇刺,阿娘还不明晰局势吗?歹人分明想通过一桩姻缘潜入我师家!”
崔音照并没有被说动,反而更加严厉地说教,“潜入师家,岂是你一个小辈能化解的?”
“此前我当你在外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疑心过重。如今当真遇了事,却也不同我和你父亲商议,擅作主张!”
“倘若当真像你说的那样,闻人少主是因比武招亲遇的袭,于私,是我们对不住他,理应赔礼道歉。”
“于公,你父亲也会差人查明是何歹人,何需你再去找个夫家寻求庇护?再则,四皇子常年羸弱之躯,如何护你?”
“咳咳……”崔音照越说越气,喘着气咳了几声。
“阿娘!”师殷殷着急站起来,想去安抚她。
“跪好!”崔音照又斥她,她只好又跪回去。
“阿娘,是女儿自作主张,您莫生气。”师殷殷垂着眼,深深叹了口气。
“阿娘知道父亲是一根筋,朝堂之事哪看得明白?”
“拿闻人从之下手,无非是冲着女儿婚事来的,既然如此,我若能也用婚事解决,何需您二人动词干戈?”
她伏在崔音照腿边,“且歹人若当真在朝中有根基,闻人家区区一个皇商,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是无可厚非的。”
“可四殿下毕竟是皇子,贤妃娘娘又深得圣宠,若他出事,保不准便是天子一怒,何需我们出手?”
崔音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谁教你用这些道理的?你父亲再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也能替你找个好夫家。”
“你若真对四皇子有意也就罢了,好好的一桩姻缘,怎么就算计来算计去的呢?”
师殷殷一愣,随即低头嗤笑,喃喃道:“是啊,好好的一桩姻缘,怎么就算计来算计去的呢?”
崔音照见状,以为自己确实话说得太重了,于是语气软下来几分。“此事莫要再提了,我会与你父亲从长计议。”
她的双眼慢慢眯紧,不威自怒,“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动我们师家。”
“阿娘!”师殷殷有些急了,师应舟已经被云如璟三言两语放到亲卫去了,他们家可不能再出事了。
“我是对四皇子有算计之心不假,可我也是当真想要嫁他!”
“四皇子待人温和、贤德兼备,我常常在宫中与之相见,怎会没有半分动情?”
师殷殷每夸他一句,心里都要再骂上一遍。
“女儿早就在心中抉择过他们两人,可最终还是想借闻人少主的机缘离开京城。不料兜兜转转,反而四皇子才成了最合适之人。”
“可那四皇子当真有意娶你,何必等到你去御书房讨一道旨呢?”
崔音照仍是不肯答应,“我方才劝你父亲,不过是不想你二人为此争吵。”
“比武招亲又退婚之事已经够外头编排的了,你可知若由你来求这个姻缘,不管成不成,都会让他人……”
“从前在西北,阿娘不顾他人议论,决心要在军营辅佐父亲,把将士们管理得井井有条,怎的回了京便如此畏手畏脚呢?”师殷殷打断了她的话。
“阿娘应当最清楚,所谓众口铄金,不过是纸糊的老虎,若问心无愧,自有正身的一日。”
崔音照陷入沉默,片刻之后,她将师殷殷拉起来。
“你是真的长大了,阿娘说不过你。为人父母,无非是希望儿女平安顺遂,你说你遭人威胁,娘如何不担心?”
“阿娘您请放心,想必与四皇子结亲之后,歹人也无可奈何,自然不会再打我们家的主意。”师殷殷揉着有些发麻的膝盖,宽慰着她。
“至于父亲那边,您只需要提醒他多留意朝堂之上是否有人刻意接近或作对即可,切莫草木皆兵,叫人拿了短处。”
崔音照叹着气,“我竟没想过,有朝一日要女儿来提醒自己多加谨慎的。”
师殷殷拉着她的手,轻声道:“阿娘无需这般担忧,我们常年在军营,将士们一心只为保家卫国,没有多大心思。”
“回京也不过三载之余,对于朝中局势一时看不清也是常理之中。”
“所谓当局者迷,您就当女儿这个旁观者过于疑心了。”
“那陛下和四皇子若是……”崔音照仍有顾虑。
“若这桩婚事不成,我也自有保全之法,阿娘只需劝说父亲替我引荐陛下便是。”
师殷殷故作轻松地笑笑,“若是不能,我也还有临安公主。”
“胡闹!”崔音照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既是商议婚事,自然要长辈同去,公主哪能替你开口?”
她摇着头叹道:“罢了,若你真能与四皇子情投意合、共结连理,之前的事,便都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