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石床上打坐,准备等胡玉回来好好教育他一番。
胡玉回来了,只不过是哭着回来的。
姑奶奶瞅他哭得伤心,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大过年的,这是怎么的了?”
胡玉化作一只小狐狸依偎她身边,豆大的泪珠打湿了眼眶。
一双手把他捞起来,放在腿上。
“那日我掐算你跟那小子的八字,已经都知道了。”
胡玉哽咽道:“都算出什么来了?”他学的这套掐算,是不能算自己的。又想能听到一丝生机,或许有机会破镜重圆。
姑奶奶垂眸看他可怜唧唧的样子。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一是全盘托出真相,告诉胡玉救命之恩既没有报,反而是又添加了一份情债,两人纠缠不清。
姑奶奶眼珠子滴溜一转。
二是不若把胡玉拘在山上,等他发现自己骗他,以他这么笨的脑袋,也得几十年开外了。
到时候再说。
想到此,姑奶奶越发温柔,抬手给胡玉顺毛:“你俩是有缘无分,他有大好前程,更有恩爱妻子,儿孙满堂。一来没你的份儿,二来你就不要把人拐上弯道。人救了你的命,你还非要跟他在一起,让他断子绝孙吗?”
胡玉的小爪子着急地扑她:“我没有!我没有想让他不好,我只是……”
“你只是不甘心。”姑奶奶的道行有五百年,可比他清楚,“人会变的,只不过以前喜欢你的人不在了。好好修炼,你有比谈情说爱更重要的事情。”
胡玉低头,盯着自己的爪子:“可我还是不甘心。”
姑奶奶叹了一口气:“你想去找他?”
“想去,”胡玉坚定地抬头看她,“我想问个明白。”
两人一时无言。
“我且问你,这个人是不是知道你是狐狸精了?”
胡玉期期艾艾:“他不会因为这个抛弃我,他很喜欢我的尾巴……”
姑奶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次就知道了。
反正胡玉的寿命长,以后有的是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或许能借这件事让他知道人心不可测。
也算是一种修行。
“胡玉,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你了。”
胡玉惊恐的抬头:“您别不要我了!”
姑奶奶摸着他的脑袋:“没有不要你,你长大了,终归要找到自己的道。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胡玉默默看着她。
“你必须安心在山里再修上四年,如果那时候,你还想下山,就随你吧。”
四年是她精心计算好的,四年正好大学生毕业,那时候宴青山早不知道交了几个新对象了。
哪怕胡玉念念不忘,她可知道宴青山走的是当兵的路,按照人间的规矩,宴青山要想有所最为,必须要有传统意义上的家庭才能被提拔。
怕就怕,宴青山玩弄他的感情。
想到这里,她再次苦恼。
算了,谁的路谁自己走去吧,闹大了还有她兜着。
(307)
春去秋来。
再一年春节的时候,胡玉爬上了高高的山顶。
今年没有雪,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还清晰地记得同宴青山一起进山的那条路,白雪落在他的挺立的鼻子上。
他还想找宴青山问个明白。
(308)
第二年。
胡玉的头发长到了腰间。
他在溪水里洗头发的时候,想起以前宴青山总是耐心的帮他吹干。
一滴眼泪掉进春天的溪水里。
(309)
第三年。
胡玉感觉自己已经对答案不再执着了。
他知道自己深沉的一部分还喜欢着宴青山。
有一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突然记不起来宴青山到底什么样子,只是一个模糊的感觉。
吓得他立刻清醒,一摸后背,湿漉漉的,流了一身冷汗。
那天他又重新下定决定,一定要在见一次宴青山。
他不想自己忘掉他。
这实在太可怕了。
(310)
山中日月长。
下山的那一天。
姑奶奶问他,人家忘了你怎么办。
胡玉坦然一笑:“那就再找一个呗。”
姑奶奶这才放心让他走。
其实胡玉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儿。
十八岁到二十二岁,他在刚明白爱的年纪里,深深打上了宴青山的烙印。
(311)
三年后 ,首都的夏天炎热干燥,正值暑假,一些大学生趁机找实习。
顶尖的能去大公司,次一点去做做家教,在不济,还能去干体力活,比如送买外、进工厂。
张水就是最后一种,他从乡下考上了首都师范,是全村第一个大学生。
来首都就得找个地方住,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张水为了省钱,没有找中介。
他循着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找到了一个月租三百的合租房。
房东穿着一双破烂拖鞋领着他在小巷里走:“你已经有个室友了。”嘿嘿一笑,”长得怪漂亮。”张水有点木讷:“男的没见过长漂亮的。”
房东哈哈哈大笑:“便宜你小子了,长得是真好看啊,你说这还送什么外卖,找个富婆呗!”
张水皱眉,没接他的话茬。
两人敲门进去,一个饮料瓶提溜提溜滚出来,碰到张水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循着门缝看进去,屋里乱七八糟,意外的是没有异味,看来住的人还知道把吃饭的东西收拾好。
“小胡——你新室友!”
一个男生正在上铺,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看不清脸。破烂的空调在他头顶嗡嗡作响。张水有点心疼,这得多少电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