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的脸还有点疼。
(346)
自从上次胡玉跳窗逃跑,二层所有窗户都被焊死。
宴青山还被叮嘱一定要从后面绕上来。
反正他来的时候,胡玉老老实实呆在屋里看电视,叫什么欢天喜地七仙女。
胡玉好久没看电视了,看得还挺投入,不一会儿跟着电视笑起来。
宴青山没先进去,电视机正对门口,胡玉背对他。这给宴青山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偷窥角度。
上次这样安静地看着胡玉,还是在上山前,云台山下的酒店里。
送胡玉进山的那天晚上他彻夜未眠,只想一直看着他,把他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后来,过了很多年,他好像被困住手脚的猛兽,所有人都大步向前,只有他还困再过去。
明明先说分手的是他,可是毕业选了这样一个没有前途的职业也是他。
宴青山给自己圈地为牢,小叔宴沉劝他走出来,他知道是自己不愿出来。
他固执地给自己施加惩罚,好借着这种惩罚安慰自己深深的愧疚,对胡玉的愧疚。
如果有一条道路能毁灭自己,借以让胡玉永远的幸福,他会毫不犹豫走向那条道路。
这就是宴青山一个人的朝圣。
胡玉对此一无所知。
或者说以胡玉目前的经历,无法理解宴青山的所作所为。他只能简单概括为宴青山知道他是狐狸精,反悔了,不爱了,并在分别的四年间,又找了一个女朋友,马上要结婚了。
哦对,求婚蛋糕还是他送过去的。
(347)
“胡玉。”
胡玉吓得一机灵,他回头看到宴青山半边,脸还有点红肿,立刻心虚,反射性地举手:“我在——”
“走吧,我来接你,办个登记。”
胡玉尴尬地跟在他后面,一言不发。
这是他们久别重逢的第三次见面,却好像是许久不见的高中同学的第一次寒暄。
鉴于之前两回,一次逃跑加一次扇巴掌,实在是没开还好头,坐在车里的胡玉坐立不安,屁股下有钉子一样,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宴青山一看就知道他这是紧张,跟以前一个样。
但他心坏,故意装做专注开车,也不跟胡玉搭话。
胡玉在难熬的的沉默里,终于主动开口:“我们去哪啊?”
“办暂住证。”
“噢噢。”
宴青山带他进了一座小区,三拐五拐才找到一个门头,外面也没挂牌子,进去古色古香的装修,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锦旗。
几个上了年纪,快退休的大爷在喝茶,见他们进来了。
其中有个笑眯眯地问胡玉:“你是什么妖怪?”
把胡玉吓了一跳:“这是随便能说的吗?”
“当然,要不我们在呢么给你办证。”
胡玉老实回答:“我是五条尾巴的狐妖。”
此言一出,大家惊讶地了不得,纷纷放下手里的报纸,围着胡玉啧啧称奇。
宴青山给了他一张表和一支笔,胡玉填了三分钟还给他。
“紧急联系人这里怎么只填了胡迎春,联系方式呢?”
胡玉沉吟片刻:“打坐?”
宴青山摆摆手:“就这样把,跟我进来。”
胡玉跟他走进摄影棚。
宴青山拿起单反,透过镜头肆无忌惮地注视着胡玉。
胡玉在他的指挥下,理顺了碎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乖乖坐好,过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按快门的声音。
“还不行吗?”
“马上。”宴青山嗓子干巴巴的,他喉结微动,吞咽口水。
按下快门。
紧接着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
只有一把椅子一张床,还有一个隔开两者的帘子。
宴青山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文件夹,转着钢笔道:“现在需要你化一下原型。”
胡玉有点扭捏:“啊?这不是侵犯隐私吗?”
“流程规定的。”
胡玉嘟囔:“来个女妖精怎么办?”
“我们也有女性工作者?怎么,你害羞?”
“害羞啥……你又不是没见过……”
话说到这里,多少让人忍不住回忆从前的事儿了。两个人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胡玉利落地拉上帘子,嘭得一声化作五尾白狐
拉上帘子纯属多此一举,只是两个人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了。
宴青山起身,干净的皮鞋踩在地板上,一下又一下朝胡玉走过来。
胡玉装做淡定地昂首挺胸,端坐在床上。
宴青山淡淡指挥道:“转身,我数一数尾巴。”
胡玉转过去,像一朵轻巧、蓬松的云一样。
有这么一瞬间,宴青山想抓着他的尾巴尖,一根一根数清楚。
但他只是克制地看了两眼,在文件上快速划了两下:“好了,变回来吧。”
胡玉张嘴咬着床帘,结结实实拉上。
又是一阵香腻的白烟,他单薄而柔韧的身躯显现,在床帘上投下一个剪影。
宴青山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胡玉一件一件穿好,从里到外。
(348)
有了暂住证,胡玉的生活跟之前并无两样,只是不用担心被抓走。
那天之后,宴青山也没有主动找过他,他跟宴青山之间的联系好像只剩下暂住证上的紧急联系人,有他的电话。
(349)
“你正在找工作?”陈舟在给他剥小龙虾。
“是啊……”胡玉托着脸,很惆怅,“本来指着靠算命赚钱,但是说不让我们从事封建迷信的工种……我不想送外卖了,正在找工作,昨天面试了一个平面模特,看了我身份证,人家不要了,说我们这个户籍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