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
打眼瞅了一眼他妈妈的面相，一世油尽灯枯的样子。
他叫了两声张水的名字，张水才回过神来。胡玉看着张水的眼睛，突然明白了宴青山的话。
（405）
宴青山靠着车抽了两根烟的功夫，电话已经被打爆了。
那头办事处的前辈们完全适应不了高压状况，让他赶紧回来处理，并表示马上就给上级打申请招人。
“知道了，你们再坚持一会儿，再有一个小时我就回去了。”
这头刚挂完电话，胡玉就低头回来了。
“看完了？”
胡玉沉默地点点头。
宴青山也没搭理他，径直开车上了绕城高速。
“送你去工地？”
“不去了。”胡玉心情不太好，脑海里一直回想医院里张水的样子，他给胡玉一种他比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更痛苦的感觉。
胡玉心性纯透，人常说帮人是力所能及，他是不能及也得想办法，就像这次打两份工帮张水妈妈治病。
他跟张水不过是一起合租两个月室友，他就愿意这样。
宴青山毫不意外，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胡玉是这样的人。
可并不是所有人的困难，都有解决的办法。譬如凡人的生老病死，如世间草木凋零，时候到了，自然就要走了。
胡玉知道，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是多么残酷。
而张水妈妈的事情，让他内心头一回摸到了这个真相。
虽然是间接的，他通过感受张水的痛苦，而感同身受，想象到了自己身边的朋友也会死去。
就像人类的小孩，第一次知道死亡时，那种无助和天然的恐惧。
宴青山侧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因为他比胡玉更早的意识到这一点，早在四年前分开的那天。
“你今天能陪我吗？”胡玉期期艾艾开口。
宴青山用沉默回答他。
两人一路无言，直至楼下。
胡玉磨磨蹭蹭打开安全带，屁股一挪一挪，极其伤心地下车。
宴青山心尖儿被他这可怜样子直掐起来，面上却还是四平八稳。
“胡玉。”
胡玉回头，像小狗一样看他。
“……好好休息。”
（406）
刚上楼，胡玉就收到了陈舟的消息——
晚上我接你，出去吃饭。
（407）
陈舟准时来接他，带他去吃新荣记，是一家潮州餐厅，不过最近出了北边的烤鸭。陈舟前两天应酬的时候吃了，很不错，于是今天特地带胡玉他们来。
可宴青山和王迎春都没空，最终变成了两人的聚餐。
一上车，陈舟看着胡玉难得忧郁的脸蛋，就知道他心里有事儿。
“你想玩儿飞盘吗？吃完饭我们可以去。”
“不想去。”
“今天做什么了。”
胡玉就同他说了去看张水妈妈的事情。
陈舟自然聪慧，一下子就明白胡玉的心事：“我小时候也觉得死亡很可怕。”
胡玉震惊地看着他，好像在说怎么他一下子就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陈舟笑他：“你在想什么都挂在脸上呢，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啊……？”胡玉闷闷不乐，“宴青山就没看出来。”
“你们一起去的。”
“嗯，我跟你说，宴青山他根本没有女朋友。他让我住在他家里给他看门，其实自己住单位宿舍。”
“这样啊。”陈舟视线有点游离，他刚把车开进停车场。
“是的，我跟小春分析，他肯定有事儿瞒着我们，所以我打算，再把他追到手——”
咣当一声，胡玉被安全勒住：“怎么了？！”
陈舟手心全是汗，胡玉看向他，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他面色阴沉，眼神里是胡玉没见过晦暗。
“……”陈舟轻轻呼出一口气，“胡玉。”
“在、在、在……”胡玉有点紧张，好像睡觉被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
陈舟开车时把衬衫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伸手捏住胡玉的脸：“吓到你了吗？没事，碰到墙了，走吧，我们上楼吃饭。”
陈舟想，他不能破坏和胡玉独处的的夜晚。
现在也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说】
快结局了哦，我在构思收尾了。
第58章 逃跑的狐
（408）
“先生，需要看一下酒单吗？”
胡玉摆摆手：“我不喝酒，谢谢。”
陈舟却接过来，要了一瓶干白。
见他要喝酒，胡玉立刻接话：“要两个杯子，加冰块。”
陈舟喝干白喜欢加冰块，多次吃饭下来，胡玉已经记住了。
“我喝可乐。”
这顿饭吃的有点无趣，陈舟心不在焉，期间手机响了几次，胡玉看着他一个一个挂掉，大概知道老板在忙，下属也就默契地都不在打了，以至于到后半段，陈舟的手机也安静下来。
烤鸭很好吃，为了卖得更贵，佐以黑松露、鱼子酱。
胡玉没吃出什么特别的，陈舟问他好吃吗，他只说都好吃。
结账的时候，胡玉看着2888的账单咋舌。
“在这里吃饭好贵啊，下次别来了。”
出去一吹冷风，陈舟头有点疼，他揉着太阳穴道：“你觉得好吃就够了。”
胡玉抬头看他：“陈舟你变成厉害的大人了。”
“哪里厉害了？”
他的声音有一点沙哑，比白天在公司说话的样子多了一点点松弛。
胡玉都不知道，因为陈舟对他讲话一直这样温和。他突然想起来以前上高中时候，陈舟站起来领读文言文，声音干净而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