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二点，宴青山终于写完了报告，拎着车钥匙准备回去拿几件衣服。他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胡玉应该已经睡着了。
没想到，一开门的场景让他大吃一惊。
胡玉正伏案学习，餐桌上摆了一堆试卷，他定睛一看，是王迎春的笔迹。
听到他回来了，胡玉死气沉沉回头看他，脸上颇为憔悴。
宴青山又心疼又好笑：“这么用功？”
“还有三天就要考试了！我的单选十个错三个！”胡玉拿着卷子惊呼，“完蛋了！”
之前自信满满的状态一扫而空。
“……倒也不至于。”宴青山看他这个样子，感觉很新奇，他是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胡玉为考试担惊受怕，“考不过就考不过。”
笔试只是刷下一批文化程度不到小学三年级的，重点在后面的面试，不过宴青山没有告诉胡玉。
多学一点人类社会的法则，总归是没有坏处，一想到胡玉还要在人间逗留许多年，宴青山认为学习法律是十分必要的。
胡玉却不懂他的想法，听了他的话，心里又委屈起来：“什么叫考不过就考不过，我考不过，就当不成你的同事了，当不成你的同事就不能一起上班了……”
宴青山心里已经柔软，嘴上却还硬梆梆开口：“你以为干我的工作很容易？起早贪黑，还要冒着生命危险。”
“那不一样……”胡玉趴在桌子上，“我就是想跟你一起上班，你出去上班，我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
一句话又把宴青山堵得哑口无言。
他面对胡玉的直白时，目前还是束手无策的状态，他怎么能忍心再说一些伤人的话，让胡玉死心呢。
那天晚上，在河边，已经是宴青山能说出口的最硬的词儿了。他想方设法，拐着弯儿说在人间不好，好劝退胡玉一腔热情，给他泼冷水，让他难受。
可是宴青山比他更难受。
如此这般，宴青山只觉得越来越难支撑了。
他想把胡玉放在一个自己能天天看到的地方，距离不能太近，以免他再升起爱欲之心，也不能太远，远到他担惊受怕。
就在中间取一个点，让他煎熬着，痛苦着，好减轻对胡玉的愧疚，好消磨他的爱易。
可是，要是胡玉天天跟在他眼前转悠，宴青山不敢保证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离胡玉一个手臂的距离，却不去拥抱他，亲吻他。
他比胡玉更担心他能不能考上。
他甚至龌龊地想暗中操作，让胡玉落榜，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可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看胡玉失望，他已经让胡玉失望太多次了。
“……你学吧。”宴青山从衣柜里取出秋天的制服，离开前他拿出书柜里许久不用的台灯，放在餐桌上。
（422）
第二天一早，宴青山去最近的市场，买了一只老母鸡。
借了办事处的厨房，给胡玉做了一锅鸡汤。
假借外卖的名义，送到家里。
胡玉痛快喝完，喝完立刻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狐狸，睡了个昏天暗地，下午起来继续学到深夜。
（423）
胡玉参加笔试那天早晨，送行的队伍有点声势浩大。
其他考生要么是打车来的，要么是家人送，来送的人也不过是放下就走，顶多说两句话给考生打打气。
只有胡玉，左边跟着王迎春，右边跟着陈舟。
胡玉看到陈舟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陈舟却微笑同他说话：“放心，听说小春要看你进考场，早上没车不方便，我带她一起来。”
胡玉也不同他多说什么了，他现在实在太紧张，手心都冒汗。他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王迎春也看出来了：“胡玉，重大的考试之前紧张很正常，进去之后，先检查考卷是不是完整的，然后开始做题，不会的直接跳过去，咱们先拿到基础分。”
胡玉点点头。
王迎春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几道带着答案的题目：“这是我给你压的考试题，反正你也紧张，看看吧，看看就过去了。”
陈舟不说话，他今天开着一辆八座的商务车来的，直接打开车门让胡玉进去看。
胡玉正在紧要关头上，也不管什么了，坐上车就猛猛学习。
陈舟对王迎春道：“从来没见他因为考试这么紧张。”
王迎春颇为欣慰：“是啊……要是那年跟我们一起高考就好了。”
“是啊。”陈舟看着胡玉，好像看到了从前那个稚气少年，“不过是那时候的胡玉话，就算在考场上也能睡着吧。”
“一定会在考英语的时候！”
两个人相视一笑。
（424）
寻着准考证，胡玉找到了教室。
定睛一看，门口正安检的人就是宴青山。
一看到他，胡玉立刻就放松下来，紧绷的脸也绽开了笑容：“你来监考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考生都频频侧目。
宴青山冷着脸：“兜里东西掏干净了吗？手机关机放在外面，排队安检。”
胡玉摸摸鼻子，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排队。
他排队也不老实，探头探脑看宴青山工作。
宴青山今天穿的是防爆队服，冷硬的靴子包裹他修长有力的小腿，再往上是倒三角的躯体，结实腰带束住上衣。
他今天穿的是短袖，但手戴着黑色工作手套，露出了小麦色的手臂，皮肤下是凸起的血管。
这是一个，不像是笔试监考官，倒像是监狱管理员的人。总之，在这个考场里，不会有人想在他的眼皮底下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