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奕国的江山……”他只冷冷看了眼盛明焰,想他今晚有一句话说得对极了,自己确实钟爱如此容颜,然而这句话却又谬误至极……
他收敛心神,平静如水地望着那张脸:“明焰,我聂觉枫在此向天地发誓,对你的情感乃纯洁无瑕兄弟之情,未曾掺杂半点杂念……”
此刻,明焰如同面对万年坚冰,寒意透骨,冰冷至极。
他自觉体味了为何众人对盛镜尘敬若神明,掌握大权的滋味确实令人陶醉,他原以为自己有能力让眼前之人屈服。
然而,事情并未如他想象的那般……他眼中冷漠如冰霜:“你对他人皆怀柔宽待,为何独对我冷酷无情……”
觉枫本无意伤他,可若犹犹豫豫,反倒伤人伤己,恶言出了口,轻松了几分,舒展开了眉峰,脸上甚至带上了一抹笑意:“因为我怕……”
他缓缓说道:“怕极了。他那个人心细如发、心眼又小。罹此大难,怨念不知道有多深,说不准他此刻便在瞧不见的地方盯着我……”
他说着手臂在眼前方位眷恋地抚了抚,“我须将话明明白白说出来,让他知道我心未变,否则他一生气便不要我了……”
他此刻脸上流露出复杂情愫,眷恋不舍、情根深种,甚至是心碎绝望,在那张少年韵致浓郁的俊逸脸庞上,仿佛镀了光,更令人心折。
明焰从未在人脸上看到过如此复杂又深刻的表情,超凡脱俗的美好令他移不开眼。他举手想要碰碰那双为他人成痴的眼眸,抬到近前不敢触碰,转而在自己脸颊上狠狠抽了记耳光。
“你走吧。”情思百转却脱口而出三个字。
觉枫颔首,提起衣角,走出了庆王府正殿。依照明焰今晚言行,想让他回心转意恐怕短期之内难以回寰,灾民之事,只好另作他想。
可待他在陆怀仁府上枯坐了一个时辰,眼看着这条路也要半途中阻。
茶水已然换了三回,陆大人两位高堂尴尬地赔着笑脸:“聂大人,可要一同在府上用饭……”
此言既出,便是赶客的意思,可觉枫打定了主意要见到陆怀仁,深施一礼:“多谢老人家,聂某叨扰拉……”
第38章 万事成空6
他要留下,陆家两位老人自然不会慢待。
三人落座,面对满桌的佳肴美馔,他们却仅各自品尝面前的一碗米饭,面面相觑,一餐饭吃得凄风冷雨,颇为坎坷。
“罢了……”觉枫心中暗忖,千头万绪还有许多事要做,何必在此折磨两位老人家,陆怀仁不愿出面相见,这种态度与直言拒绝又有何异。
当日,明焰以苦主身份保全了陆怀礼,将陆怀仁纳入了自己的麾下。陆怀仁对明焰心存感激,私下里,或许会对自己未尽全力心生怨怼。
他心中愈发沉寂,起身向两位老人拱手道:“此次冒昧拜访,实为打扰,在下就此告辞。”
“聂大人再稍等片刻。我家大郎说不定马上便要回来。”陆家两位老人嘴上留人,眼中却似终于松了口气。
觉枫摇了摇头:“罢了,在下强人所难,也是无礼了。”
他又和陆家老人拜了拜,转身便出了门。
青石板路撒上一层水光,月光下映射出道道残影。骏马铁蹄踏在青石板上,锐利如刀,仿佛将寒夜划出一道口子。
街道上店铺已关门,马匹漫步徐行,不时喷出一个响鼻。觉枫轻轻抚摸马头,自己也感受到满身寒意。
身后由远及近传来气喘之声,待那脚步愈来愈快,那人喘息之间吐露一句:“恩人,请留步。”
觉枫扭身看去,那人正叉着腰喘个不停。
街区空寂,那人似在呼喊他,于是他勒马驻足,仔细端详那张瘦削的脸庞,黑白分明的瞳孔,长鼻方口,竟与陆怀仁颇为神似,只是年纪较轻。
那个人调整好呼吸,走到马前,抬起脸望着觉枫。他的声音沉稳且诚挚:“恩人,您可能不记得我了。”
觉枫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猜测道:“您是陆家的子弟吧?”
那人微微点头:“是的,当日我在马前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在严寒的夜晚,那人不再掩饰,略微欠身:“在下陆怀礼。”觉枫惊讶地瞪大眼睛,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心中感叹:“六七个月前那个白白胖胖的陆怀礼,如今已经变得如此瘦削,如果不是他亲自承认,自己断不敢认。”
觉枫疑惑地问道:“陆公子有何贵干?”
“那事之后,便未见过恩人,后来在家被兄长严令囚在了家中也无法报恩,不瞒恩人,在下从未受过那般虐待,实在熬挺不住,本想着用裤带一了百了。”
他提及伤心之事,眼眶不禁泛红,轻轻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那些人收了恩人的东西倒还算说话算数,便未再折磨在下。”
他抹了一把脸:“今日恩人在家中穿堂而过,在下一眼便认出了恩人,于是禀明了兄长。”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物塞与觉枫,急吼吼说了句:“兄长不便出面,还请见谅。他让我将这个交于恩人,说算是对摄政王尽忠了……”
言罢,陆怀仁旋即离去,犹如一阵清风,三转两转之间,已然消失于角落之中。
觉枫原本失望地归来,然而事态突然转折,望着陆怀仁的背影,他不禁想起了那枚曾为陆怀仁求情的“当卢”。联想到明焰袖口处露出的“当卢”丝绦,觉枫感到一阵寒意。
他回到书院的卧房,点亮灯火,取出陆怀礼塞给他的物品。仔细一看,欣喜若狂,陆怀仁给的这个东西正是眼下救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