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枫慎重地将发带系于发间,仿佛通过这一举动与镜尘拉近了距离。近期,他身陷琐事,难觅宁静,然而此刻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
他使劲儿怔了怔微微肿胀的双眸,从灾民中传来的消息,署州已然为流寇占据,他们唯有以棋州为据点。再赴棋州,心绪天翻覆地。
心中尚有未了之事,他步履匆匆至方仲简居所,轻叩门扉。秋闱临近,书院平日应是书声琅琅、热闹非凡之处,然而如今,半数学子家中遭受波及,另一半亦心神不宁、忧虑重重。
书院之中,无人能静心向学,院落的秋叶飘落满地,亦无人收拾。
门开后,方仲简露出头来,他的眼神、鼻子、耳朵和嘴巴都显得异常紧张,显露出机警神态。
看到觉枫后,他先是愣了一下,脸色迅速变红,结结巴巴地说:“山、山长……”
觉枫见状,微微眨了眨眼,带着一丝疑惑问道:“夫子,有什么不方便吗?”
方夫子紧张地咳嗽了几声,努力平复情绪,然后说:“方便,方便。”他一边说,一边将原本放在身后的手臂举到身前,做出请的手势:“山长,请进……”
一踏入屋内,他立刻感知到床下、柜内、桌下皆存有气息,不禁认真打量了方仲简一眼。
面对此景,方仲简顿时羞愧得脖子上都泛起了红晕,低头说道:“都出来吧……”话音刚落,何润初、温连华等人纷纷从床底、桌底小心翼翼地现身。
方仲简面目微窘,叹了口气:“山长,大伙儿也是六神无主,皆想要回乡去看看。”
觉枫环顾众人,坦诚相告:“不瞒诸位,我正是来向方夫子辞行。”
他沉吟了片刻:“王爷身在棋州,我欲去棋州与他会合,一并商议流寇之祸。”
他又转身望向方仲简,似是问他打算。
方仲简笃定道:“山长,方某父母早逝,无处可奔,唯有与书院共存亡。”
觉枫喉结滑动,向方仲简拜了拜,拱手道:“书院有劳夫子了。”
他又看向众人:“若诸位有意回乡,最好结伴同行,各自珍重。”
温连华见他要离去,急忙向前迈出几步:“山长,我等虽身为书生,但仍属热血男儿。若命我等独存于世,实难从命。我温连华愿随山长一同奋战,共抗敌寇。”温连华平日寡言少语,身材也不算魁梧,却在此时慷慨激昂。一侧的何润初亦呼应道:“何某亦愿紧随山长左右,共赴国难。”
张昭情绪波动加剧:“山长,我家遭流寇洗劫,家人失散,孤力难支,张昭愿随山长并肩作战,勇敢抗敌。”
觉枫审视众人,面庞稚气未脱,然而书院学子皆修文武之道,战场应变并非难以学会,他们学识丰富,或许比一般百姓学得更快。
他经过深思熟虑后表示:“既然各位都有如此胸怀,那么我们就结伴同行。”
温连华等人满怀喜悦,将这一消息传递给众人,终三十七人立在院中。
觉枫望着一张张青涩稚嫩的面孔,心中不禁感到酸楚。
然而,形势艰险,他不得不言明利害:“各位的拳拳之心、昭昭热血毋庸置疑。从现在到棋州,我会给大家三次反悔的机会,如果有任何人后悔,可以拿上盘缠回家。但是,一旦抵达棋州,如果有不遵守军令者,将按照军法处置。”
第40章 万事成空8
书院诸学子纷纷拱手回应:“谨遵指令。”
“一炷香后,场院集结。”他目光炯炯从众人脸上掠过,口中吩咐。
众人闻言,纷纷遵命散去。
觉枫回到屋中,从暗格中取出宝匣,将铜模取出,仔细端详了半晌。
那铜狮原本呆愣的眉眼、龇牙咧嘴的神情,依旧显得憨态可掬。他指尖轻抚,遗憾之情油然而生:“还未来得及为你镀造金身……”
屋外已传来人群嘈杂汇聚之声,他小心翼翼地将铜狮收入行囊,轻声吹出口哨,一只矫健的兽影如疾风般向他脚边掠来。
他用力抚摸着“芙蓉”柔软的毛发,亲昵道了句:“陪我走一趟棋州……”
“芙蓉”前腿伸展,后半身微微拱起,面上浮现笑意,似是听懂了一般。
临行之前,觉枫将一应财物账册交予了方夫子。方仲简有心推迟,看事态紧急,也应承了下来。
学子面容觉枫历历在目,他心中暗忖:他们各个饱读诗书,稚嫩青涩,又身负家族重望,自己将人带了出去,还要再带回来,求学入仕才是正途。
一行人纷纷马,齐整了队伍,来到红枫林与摄政王府兵会合,程源、周柯远远见了觉枫提马上前问候。
觉枫见他们重重颔了颔首。
“主子,府上一切安好,请主子放心。据您安排,钱两已然送到启鸿寺,后续棋州的一切供应,皆已安排妥当。”程源跟随摄政王多年,对王府了如指掌,对王爷忠心耿耿,觉枫对他深信不疑,重重点了点头。
他整了整装束,扬起一面黑旗,在马上举旗挥舞了数下,朗声道:“众将听令,开拔!”
两百精兵齐声应和,“得令。”众将轻装简从直取棋州。
书院学生与摄政王王府的精锐府兵并肩而立,见这些人齐装满甲,威风凛凛,自己心中也底气满满。
抵达棋州之际,暮色苍茫,天边逐渐被夜色笼罩,显得庄重而神秘。
棋州州丞赵怀韬接到张勉之张大人的信函,不敢怠慢,调动府衙的兵丁早早等在了城门外。
赵怀韬捋着须,心中亦喜亦忧,战战兢兢等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