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是南陌来到凡界中一手建立的居住所,那里永远是南陌来到尘世之中的第一个黄昏,也永远只有南陌一个人。
再回到凡界,他去找了秦洵。
虚无的时间游离在四界之外,到了哪个世界时间过去多久都不确定。有时是几个钟头,有时是几年。
这次秦洵活不了多久了。他双目紧闭,面色蜡黄,却在南陌靠近时颤了颤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了来人却又笑了一下,随后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明明这一世,秦洵还从没见过他。
这就是缘分吗?
南陌握住他的手,感受着尚未离去的体温。他总算想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
他在想尘世之中的牵挂。
他不想让牵挂离开。
他望着天长叹一气,心说老天爷,你可真是无情。
也挺可笑的,老天爷都得拜拜他,他还要怨老天爷。
后面的事情,所经历的时间太过长久。南陌有时候记不清楚细枝末节,但能回忆个大概。
比如秦洵指挥南陌在巷口立了块木牌,然后拿小刀在上面一笔一划刻下“乌衣巷”三字。问他为什么,秦洵嘿嘿笑着,看上去很傻:“乌衣巷口夕阳斜,和你的巷子刚好相似嘛。”
再者秦洵对他说着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其中一点便是建立一个典当行。
“这个典当行不典当金银珠宝,只典当时间。”秦洵拍拍南陌,“你不是说掌管时间吗?你拿了他们的时间,总要给他们一些东西。不过呢,时间是个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你还是顺便给他们延延寿吧……”
南陌哭笑不得——这可不归他管。冥王要是知道了,估计要被气死了!
但典当行依旧开起来了,还真有人进来典当时间。
最初南陌觉得这些人傻,时间久了,南陌也觉得他们可怜。秦洵听了,格外得意,哼哼着“人间疾苦君安知”。
他在回忆里忆苦思甜。
秦洵总是在轮回,总是在遗忘;南陌总是在寻找,总是在诉说。往事云烟被南陌一次次提起,每一次秦洵总是很讶异,最后笑起来,说“那我们可真是有缘”。
这时候南陌总会敛下眼眸,笑着回应:“是啊,我们有缘。”
就这般纠缠,像高山树林之中的飞鸟,像天空中相互融合又分开的云。如此过了几千年,时代更迭,或战乱,或清平,或动荡,或繁华。
时间流逝到了现在,面前的人还是自己那般熟悉的模样,在自己面前问自己,喜不喜欢他。
心脏在跳着,和舞乐之中的鼓点一样。
我喜欢你吗?
南陌苦涩笑笑,心中酸涩一片。
他明白秦洵敏感的内心在想什么,他也不说破,只是顺着他说: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朋友的那种,喜欢。”
“秦洵,我朋友很少,你是其中最好的一个,没有之一。能和你做朋友我很高兴,真的。”
意外
秦洵眨眨眼,听见的那一瞬间也说不清心里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很复杂,像乱缠起来找不到头的线团。最后他笑道:“我也是。”
这么好的朋友也不多见,他是真心喜欢南陌的。
南陌也笑了,缓了缓心中的酸涩,带着秦洵下了山。
秦夫秦母他们已经从庙里出来了,白竹青在跟秦薄抱怨无边镇封建迷信,蓝眠书在一边对卖的小玩意很感兴趣。苏韶在一边站着,看见秦洵和南陌一前一后走来,忙迎上去:“刚刚去哪儿了?找你找了半天。”
秦洵道:“去山上玩了。”
“山上?”苏韶还没来得及回话,秦母先一步走上来,抓着秦洵来了全方面检查,“哎呦,去哪儿不好去山上。你看看,都是土。山上还有那些虫子,万一被咬了出事了怎么办?”
说到这,她又看向南陌,语气缓了缓:“南陌呀,阿姨也不是说你,下次洵儿要是还这样上山,你可得劝一劝。”
南陌赔笑着应下,秦洵满脸无语。
分明是南陌带他上的山,怎么娘问都不问一下!
秦母劝完,又招呼众人回家,沿途还买了好菜,到家做了顿好的。
过了几天,便是七夕庙会。
到了夜里蓝眠书过来叫秦洵出门,哪知秦洵磨磨蹭蹭的,蓝眠书怎么喊都出不来。无奈之下蓝眠书只得说一句“得罪” 随后开门进了屋。
秦洵坐在桌前,猝不及防吓得一个激灵,一扭头看见是蓝眠书,马上松了口气。松到一半,又突然探头看了看蓝眠书身后,确定没人后,这次是实打实地把气吐了出去。
蓝眠书瞧他这样,揶揄道:“怎么,怕你这样磨蹭,你哥会打你?”
秦洵摇头:“我哥才不会因为这件事来揍我,要揍也是我娘揍。”说完,又开始托着腮帮子发呆——蓝眠书进来之前他都这样坐着。
蓝眠书也不急,索性坐在他的对面:“其实你不去也没关系,伯母说了,你不去也成。不如我留着陪你一起坐着?”
秦洵立刻看向他:“那怎么行,眠书哥你必须去,这儿的庙会可好看、可好玩了,不去怎么行。”
蓝眠书道:“那我就把你一起带出去。,你哥已经带着青姐和苏小姐出门了,伯父伯母还在整理,想来过会也走了。”
秦洵问道:“南陌呢?他不去?”
“来时路过他院子。”蓝眠书耸肩,“灯都没亮。喊了几声,也没人回我。”
秦洵立刻反驳道:“不可能。”
蓝眠书愣住:“为什么?”
秦洵拍拍桌子:“我们约好了,他要走肯定会来叫我。而且他对无边镇又不熟,到时候迷了路可是一顿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