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洵扶额。
南陌敛下眼眸,没说话。
秦洵见他没什么应答的话,又继续收拾自己的小包。
等收拾好了,他起身拍了拍南陌,笑道:“走吧,去找姐姐。她今天要带我去药房,沿途看看有没有照相馆吧!我们把相片都洗出来,和你有关系的我要放在新相册里面。”
说完,他回头就看见南陌头低着,发头发有点挡住脸脸,能看见的下巴上挂着一个小水滴,正一滴滴往下掉,在衣服上洇下深色的印记。
秦洵一愣。
南陌哭了。
……为什么?
因为他的全家福?
还是他对未来死亡后的畅想?
应该两者都有吧。
秦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猝不及防,毕竟以往都是别人来安慰他,所以他并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束手无策慌张了半天,最后只能徒劳地来了句:“别哭啦。”
南陌没理他。
秦洵于是半蹲下身,终于看见了南陌的脸。这么大的男人,永远都是温和地笑着面对他。这一刻他的双眼通红,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有点像小孩子。
而且从这角度看,南陌倒真像是没了丈夫,整天哀天怨地的小媳妇。
秦洵被自己心里的想法逗乐,偏头笑了声,再回头,抬手捏了捏南陌的脸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或许这样南陌就会开心一点。
他不想让南陌不高兴。不能让南陌开心。
果然,南陌抬起眼,那里的泪水又滚落了两颗,顺着泪痕重新在下巴汇合,随后拥抱,融合,掉落——啪。
这瞬间,秦洵内心是说不出的堵胀与酸涩。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要让他难过……
秦洵顺从着心里的想法,轻轻抚上南陌的脸,无意识摩挲了两下。声音柔和,像是七月晚间穿堂清风:
“你为什么难过?”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思索
半晌,南陌像是惊醒一般抬头,成功把秦洵吓得够呛。
慌乱的氛围散了个大半,秦洵捂着心口喘气,瞪了南陌一眼:“回神啦?”
南陌迷茫地眨了下眼,觉得脸有点湿,抬手一摸,摸到未干的泪痕。
“……”南陌搓掉手指上的水汽,“我怎么了?”
秦洵哼道:“你怎么了?你想知道你刚才是什么样的吗?”
南陌:“……?”
于是接下来,南陌看见了秦洵演绎的自己的……傻样。
“你就这样,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秦洵坐在南陌对面,强制南陌看自己,十指作波浪,模拟南陌的泪水哗哗地流,“问你不答应,也不说话,得了癔症似的。”
看着秦洵木着脸,双手自上而下反复几次,南陌不得不承认——秦洵有时候的傻样,还是挺可爱的。尽管这是在模仿自己。
秦洵收回手,一下站起身背起包,催促道:“快快!我们走吧。你刚刚发呆的时候姐姐让人过来说有点事情得晚一些再去,现在应该差不多了。我们走。”
*
秦洵对医馆其实有些反抗心理,因为身体原因,秦洵小时候没少去医馆。老中医通常会让秦洵把手腕伸出来放在手垫上,那只宛如枯枝般的手便会搭上秦洵的手腕。
等老中医撤了手,秦父就会问怎么样,老中医的回答是什么样的,秦洵早已经记不大清。因为后面回了家,没一会绝对会面对又苦又涩的中药汁,这种时候秦洵就会大哭反抗,有时候三个人都按不住一个小小的他,往往都是秦洵哭累没力气反抗了,那碗药才会入他的口,也不管苦不苦了,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但按照秦洵如今身体状况来看,恐怕老中医也认为自己命不久矣。村口算命的其实挺准的,他说秦洵这一生并不顺遂,共有三劫。
第一个是在十岁的时候,说会有水难。然后十岁第一天秦洵就因为贪玩掉进了无边河,若不是小盒子他爹当时刚从河对岸回来,看见了秦洵并把人救上来,那么秦洵早就在地府住下了。
第二个是十八岁时的命劫,这个关系到秦洵的心脏病,算命的说要是劫难过了,那么接下来秦洵其实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以好好长大,娶妻生子那是完全没问题。
最后一个,是情劫。
“情劫是世上最难懂最难猜的劫难,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算命的摸着手里所谓的法器,“小少爷的情劫,我看不大清,但是有的,和他十八息息相关。如果真是谈了,那也就劝着在一起吧,管她家境好坏,小少爷喜欢就娶了,也好为秦家开枝散叶。”
秦洵从小听这三劫听到大,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秦洵从没放心上,也从没忘记,这会莫名又想起来,便开玩笑和南陌说了。
不料南陌听完便眉头紧蹙,半晌他缓缓道:“有些事情真假不定……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安稳过下去。”
秦洵长叹道:“谁不想安心过下去呢?前几天我们一起出去逛,你看见外面多少乞丐了吗?”
南陌不语,秦洵没在意,自顾自道:“而且听说那些军阀还在打仗……有什么好打的?都是国人。一个国家的人就是家人,一个家的人就是亲人……”
南陌轻声道:“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苏小姐。”
苏韶穿着一条蕾丝暗纹长裙,套着素色长风衣,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脑后,清雅又秀气。
秦洵内心不免有些酸:姐姐到底是怎么看上那么五大三粗的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