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让他想去死,头脑此刻无比清晰。
他在想,南陌是谁。
对啊,这个人是谁啊?
秦洵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却想不起这个人的脸,但知道这个叫南陌的男人有一头长发,还戴着眼镜。他们肯定是见过的,不然为什么自己会记得这么多的细节。
他们关系肯定非同一般,不然为什么想起他的时候自己心里就有说不上来的酸涩?
秦洵不知道,因为这个叫南陌的人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影,再多的,也想不回来了。
*
大熊背着秦洵冲进秦府的第一秒就在喊出事了。
秦母闻声走来:“什么事情啊这么匆匆……”她话说到后面,看清到底是什么状况,登时软倒在地上,被佣人七手八脚扶起来。
“愣着、愣着干什么?”秦母看着大熊的背影,失声叫道:“还不快去叫大夫!”
说完,也不顾周围多乱了,拉着自己的女佣小叶子,跟上大熊的步伐跑进秦洵的院子。
秦洵已经被大熊放到床上了,脸因为疼痛而苍白。秦母看着秦洵的样子悲从中来,默默出了门,在院子里小声哭着。
秦父也被佣人叫来了,一进来也顾不得秦母,先问大熊秦洵的状况如何。
大熊语无伦次,显然也慌到了,但秦父还是从这些凌乱的语言中拼凑出经过。他猛地拍拍自己的脑袋,大夫这时也被佣人们拥进来。
看见大夫,秦父吃了一颗定心丸,甩了甩发软的手脚,到秦母身边,拦过她的肩膀:“没事的没事的,洵儿会好起来的。”
秦母揪着手帕,仍不敢大声哭,心里只有后悔,无边无际的后悔。
大夫出来对二老而言时间过得太久,久到看见大夫摇头的神情都觉得在做梦。
秦母连连摇头,她的洵儿这么好,上天也眷顾他,这么多年也扛过来了,怎么可能这一次就过不去坎呢?
她难以接受这一点,没等大夫说完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傍晚了,秦母醒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秦洵怎么样了。
小叶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秦母看着她,问道:“洵儿到底怎么样了。”
小叶子思来想去还是说了:“小少爷他……还没醒。”
秦母又问:“能活过十八吗?”
她记得村口算命的说过,只要秦洵活得过十八,那么未来无忧。
小叶子期期艾艾道:“大夫说,悬。”
这么一个字让秦母闭了闭眼,随即点点头,让小叶子把秦父叫过来。
她同秦父说:“我们派人手,去找那个南陌。”
秦父不理解:“找这个人做什么?”
秦母道:“村口那算命的不是说过了吗,洵儿命里还有个情劫,想来就是这个南陌。去找,说不定还有法子让洵儿活下去。”说着,秦母眼眶蓄满了泪,她掩盖不了,只能抬手拭掉,“兴许这样洵儿就能安安心心长大。”
秦父沉默很久,后面让秦母先睡。他躺在床上看着多年不变的横梁,看了许久,才闭眼。
后面他同秦薄还有苏韶发了电报去,让他们帮忙找找有没有南陌这个人,自己也借着做生意去外地的机会找人。但春天过去,已然夏至,没有半点消息,仿佛这个人人间蒸发,倒不如说是秦洵臆想出来的一个对象。
秦洵已经醒了,照顾他的佣人说漏了嘴,秦洵听后只是摇头,淡淡说了句:“别找了,算了。”
佣人错愕地看着他:“为什么啊小少爷?”
秦洵明明笑着,眼里只有茫然:“我不记得他了。”
对,不记得了。
只记得姓名、性别,记得有眼镜,还有长发。可能是有记录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但翻开那个可以当做证据的相册一看,倒不如解释臆想。说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封存好好的照片就花了、曝光了、空白了,也不能解释秦洵到底是真的和人在一起还是假的。因为连秦洵自己都说不明白,旁人又能揣测出什么。
秦洵是真的记不起那些往事了,但偶尔午夜梦回还是会觉得那一段经历不是梦。他的身体没有如众人所期待的那般好起来,有时候胃口好起来也让佣人担忧会不会是回光返照。
大部分的时候他是躺在床上的,他太虚弱,房间里都是草药味,剩下的时间不是睡觉就是被大熊扶到院子里的竹椅上晒太阳。
秦母会来陪他,知道秦洵把南陌忘了之后也就不提了,净说镇子里的八卦,东边许婶的瓜被偷了,海边陈叔的网被鱼扯断了……零零总总推着日子往前走,又是仲夏了。
临近秦洵生日,秦母与秦父合计着要不要把秦薄和苏韶叫回来,秦洵知道后让大熊传话,认为没这个必要。理由也简单——秦洵觉得自己应该活不到那个时候。
这个理由说出来当时把大熊吓了个半死,声音都打着颤:“小少爷,真要这么说啊?”
秦洵摸了摸下巴:“应该不行,爹娘能直接过来打我。”
这么开玩笑的一句让大熊心头一酸,也没心情害怕了:“那我编个理由和老爷夫人说。”
秦洵点点头,看着大熊走。
他其实也有些私心,因为他知道哥哥在做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而姐姐也在帮衬。他可不能拖沓,要是拖了后腿,死了估计也要被大哥说了句,那可真就喜闻乐见了。
也不知大熊找了个什么理由,秦父秦母还真就同意了。生日的前一天秦母来秦洵屋子里给他哼歌儿听。院子里凉风习习,秦洵舒服,声音也乐呵:“娘,你唱得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