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子和清泉行至崇州的官道上,天色方明,已有不少行人脚步匆匆地往城中赶去。一路上,二人沉默不语,各自观察着崇州的光景。几年前,这里曾是川蜀一带的小小繁华所在,如今却满目疮痍、百业萧条。自从蒙古大军南下,这一带频繁受战火波及,即便暂时平息下来,往日的繁荣早已一去不复返。
入城后,观云子和清泉缓步穿过市井的街巷。街边摊贩零零散散,一眼望去,缺乏旧时那种熙熙攘攘的热闹。一些沿街的房舍显得破败不堪,墙面斑驳,几处甚至可见战火灼烧的痕迹,犹如伤痕未愈的老人脸上留存的疤痕。
观云子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清泉,你看看,世事轮转,不过几年光景罢了,一地盛景已成废墟。”
清泉目光微沉,轻声应道:“是啊,师叔,这里师父曾带我一同来游历,那时的崇州,人来人往,街市繁荣。如今,连个孩童欢笑声都难听到了。”
观云子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天下纷乱,苦的都是百姓。那些官家兵马倒好,守土有责,却借着权势、戎装,鱼肉乡里、欺凌百姓。无论是蒙古兵还是朝廷的士兵,似乎都不曾把这些百姓当人看待。”
师徒二人正走着,突然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拥在前方,神色紧张。走近一看,原来是一队宋军在街上搜刮物资,不少人正被推搡着,争先恐后地将米袋子递上去。
一名士兵不耐烦地喝道:“动作快点!再拖拖拉拉的,小心爷爷我让你们尝尝皮鞭的滋味!爷爷们拿着命在前线抵抗蒙古鞑子,拿你们点吃食充足军粮怎么了?再有阻挠者一律当反贼问斩!”说着便扬起鞭子,吓得百姓们脸色惨白,争相把手中的米粮递上,几个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清泉怒不可遏,低声道:“师父,这些人怎能如此?朝廷赋税重如山,又来搜刮百姓,真是可恶!”
观云子则缓缓地拉住清泉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平静道:“清泉,处在乱世,这些士兵也有难处。正所谓‘兵荒马乱’,一方疾苦,另一方亦非安然。正因战乱,才使得底层之人尽显狼狈,就连军粮都不能充数发放,还如何抵挡蒙古大军?此事你我不宜插手。”
清泉虽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得随观云子悄悄退到一旁。观云子注视着眼前景象,沉默片刻,缓缓道:“天下动荡,百姓如蝼蚁。小小崇州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怕是更惨烈吧。”
清泉抬头,目光坚定,轻声道:“师叔,难道这世道就没有救了吗?百姓受苦,战乱不休,何时才有安宁?”
观云子拍了拍清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清泉,你要记住,天地有常理,而人有因果。眼下虽乱,却并非无解。乱世中,仍需有人守护正道,才可能带来一线生机。行走江湖者,虽然无法改变朝局,但至少,可以救人于一时之难。”
清泉默然点头,心中暗下决心,思索片刻,忽然低声道:“师叔,若有机会,弟子愿以微薄之力,守护这片江湖,尽己所能为百姓谋一点安宁。”
观云子望着清泉坚定的目光,心中颇为欣慰,微微一笑道:“好,好。你若有这份心,师叔自会全力支持。只是记住,行善之道亦需有度,勿忘我等修行之本。”
就在这时,街对面传来一声悲愤的喊声。一位老翁跪在士兵面前,哀求道:“官爷,老汉这点粮食是给全家口粮啊,您行行好,给留一半吧,否则家中老小真是要活不下去了!”
士兵冷笑一声:“少废话!我也是奉命行事,哪管得了那么多!要不是上头下了死命令,我还能看得上你这半口袋杂粮?”
清泉眼中怒火几乎喷薄而出,正欲上前,却被观云子阻止住。观云子摇摇头,低声道:“清泉,切勿冲动。这乱世之中,非我等之力能轻易更改。眼前之境,尚需明哲保身,莫因一时义愤而陷入困境。”
清泉强忍怒气,深深叹息道:“师父,弟子明白。只是这些百姓实在可怜,他们辛苦劳作,却受此苛待,怎能不令人愤恨?”
观云子目光深沉,缓缓说道:“凡事皆有因果,乱世之苦,非朝夕可解。然则你我行走江湖,不妨随缘救济,尽力帮助那些可救之人,心有道义,但亦需行事稳重。你今日救的他一时,却可能害他一家死于非命!”
“师叔,此话怎讲?”清泉并不理解为何自己明明是在救人,为何却又是如此害人。
只见观云子缓缓说到:“你救他,杀不杀那个士卒?不杀,你怎知他不会怀恨在心,等你我离去后回来加倍报复?若杀之,便是与朝廷为敌,必遭来军队的报复,你我可以遁走他处,可这家人如何处之?走或留?走就是踏上了亡命之途,在这烽火乱世安知活路在何方?留必然被当作杀害朝廷官军的反贼全家问斩!你说你是在救人还是害人?”
一席话说的清泉哑口无言,沉默片刻,点头道:“师叔所言极是,弟子定当谨记。”
两人继续避开军卒,向前远远看见街边一处摇摆的旗幡正是一处客栈,观云子便示意清泉跟着自己过去,客栈可是个好地方,不仅可以打尖住店,还是这个时代信息汇聚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