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落地至新家不久后,都会有慌张之时。在深夜,在凌晨。睡梦半醒,又至新家。只不过近来才似乎安定下来了。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是老板娘端着一碗面上来了。她神情有异样,却只是让我坐下来,将面吃了。我道谢吃完后,过了一阵子又被老板娘推着去汤屋了。
是和平日没有什么区别的日常。
今天却觉得过了许久许久……
借住在老板娘的屋子里,我梦见了下雨天。
“啊,又下雨了。”我坐在屋檐下,抬头说。
“嗯!看来明天也是雨水充足的一天。”坐在我身边的父亲说。
“这种小事怎么都好吧?父亲您居然把预测用在天气上。”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无论是我们穿的,还是吃的,都是从土地上获取的,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并不是什么过错。”
“……话是如此,但祈求神明让大家都丰收不是更好吗?更何况,我们一直在搬家,这样的祈求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吧?”
“哈哈哈……”父亲笑了,“总觉得阿紫你在怪我没有去祛除灾厄。”
“您一直都没有不是吗?这才让他人看不起您……”
“那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自己想要去做什么,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守护心里所想。”
“想做什么……我不懂。”
“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是哪一天?”
“嘛,总之是会有那一天的。”
-
黄昏交界,逢魔之时,我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似乎睡了很久……
却也好像只是一会。
“醒过来了吗?”一个声音突然在寂静的房间中响起。
我这才看到,八俣远依旧坐在了窗户边。黄昏之时的暗淡与光亮在他那双紫色眸子里交织起来,我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哥哥呢?现在是第几天了?”
八俣远眨了下眼:“没走多远。”
“今天已经是那之后的第三天了?”
“毕竟要让你休息好,才能让你觉醒妖怪的力量。”八俣远说。
“妖怪……?”
“原来这个我没说吗?”八俣远恍然大悟一般,又笑了说,“比起这个,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我这才感到自己全身疼痛不已:“……疼。”
八俣远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冰冷的手指握住了我的手:“毕竟你的父亲为你下了不只一重封印,我又不擅长这一方面,所以只能强行突破。话说回来,源氏为何要追着你们不放呢?因为你们是阴阳师源稚弥和蛇妖空栗的孩子,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半妖了。”
在被他握住手的一瞬间,疼痛又加深了,我挣扎着要起来——
“就是不知为何,源稚弥只封印了你的妖力,对于你哥哥,却是认为他是成为百年难得的阴阳师奇才。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去阻止他——”
第3章 甲斐梦山(上)
尽管还有很多想要问八俣远,但现在最重要的是——
还未被夜晚吞没的黄昏,周围寂静无声,隐约能看到哥哥的身影和般若的身影交叠着,他们走进了一间宿屋。
跟着跑进去的我,看到了——
夕阳的光芒下,躺在红色血泊里的人,铺在了地上。
哥哥……我看着地上出现的脚印,一路跟着上了宿屋楼上。
楼上一片狼藉。好几个穿着阴阳师服装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然而,哥哥拿着染血的短刀,面无表情地走向一个靠着墙瑟瑟发抖的阴阳师。般若的鬼面已经变大,挡住了那个阴阳师的面前。
在夕阳最后的光亮下,我还能看清楚哥哥的动作和眼神。
我停在了原处,双腿发颤。那个阴阳师已经被逼到墙角,跌坐在地上。
还没能思考下一步怎么做,我就已经挡在了哥哥面前。
如果哥哥杀了人,那我们还能被人类看作同类吗?更不要说如果发现了我们是半妖——
泛冷光的刀尖抵住了还残留着刚刚疼痛的身体——
我在这一瞬间的想法便是,要是刀尖再近一点,我一定会疼得话也说不出。
“哥哥……不要……”
哥哥没有看我,反而是身后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把我推向前。两道不同力度的疼痛感,从肩膀和胸口蔓延开来。
“快、快放了我!”我身后的阴阳师颤抖着声音,“不然,我把你妹妹——”
哥哥青琉璃色的眸子中倒映着我的样子,狼狈又脆弱。他面不改色地让刀尖退出我的胸口,而身后的阴阳师,恍若被吓疯了。
很疼……但是……我不能倒下……
脚下已经没有力量支撑我的身体,我只能向前倒去。我勉强将力量集中在手上,抓住了哥哥衣袖,嘴里有什么东西混着我的话一同吐了出来。
“……哥…哥……”
还不能……睡过去……
哥哥并没有看我,只是向他的前方走去。
“……不……不要……杀……”
我的话音才落,一个脑袋便圆溜溜地滚到了我的手边。
我本应该大哭大叫的,我本应该哭着叫他不要这样,我本应该做的事情,在对上哥哥那双青琉璃色的眸子,全部忘却了。连带要说什么话,也都不记得了。
哥哥把刀扔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太迟了,阿紫小姐。”般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面前说。
我还想张口说什么,眼睛却不住地想要合上——
在八俣远的屋子里清醒过来,而离那件事过去十多天了,身上没有留一点伤痕。据八俣远的说法,应该是我体内的妖力帮助痊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