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走到了哥哥的床铺旁边,正要坐下来——
“离我远点,那么浓的妖气,你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我知道了。”
我回到了竹帘边,坐了下来。
“笨蛋……是让你坐远点,但也不必这么远吧?”
听到了他的话,我再次起身,坐到了他躺着的床铺前方,从这里,刚好能看到夕阳的光芒,落在哥哥的脸上。
“为什么不离开?”好一会,哥哥才开口问。
“这个问题,哥哥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
“说起来,能再次和哥哥说上话真是太好了。”我低下了头说,“毕竟哥哥那个时候用刀指着我,我还以为哥哥会从此不再理我了。”
“……”
“其实,哥哥你知道吗?你离开之后,杂货店的老板娘问了我好多次关于你的事情。可是那个时候,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说着你去了别的地方……”
我一直在说话,其实也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就是了。哥哥只是在听着,也只是听着罢了。所以,我把我之前经历过的、有意思的事情全部讲给了哥哥听。
直到太阳光线全部落下,我这才呼了口气。
“说完了?”哥哥的声音骤然响起。
“诶……?哥哥……你竟然在听吗?”
“说完了赶紧走。”
“啊……嗯……我知道了。”
我悄悄地抬眼看了一下哥哥:“哥哥不饿吗?我一会……”
“一会有侍女会把饭送过来。”
“是、是吗……但是,我学过了好几道料理,可以做给哥哥你——”
“没必要。”
“那……”
“有话直说。”
“稍微让我看下哥哥的伤……怎么样吧?”
“过段时间就会好。”
“……这样。那……我就不打扰哥哥休息了。”我站了起来说。
“你还是不要和我再有接触了。无论如何,你与我走上的都是不同的道路。执着于血缘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不要!”
几乎是脱口而出,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哥哥房间内各种书从架子上散落的声音,以及房间内唯一一个花瓶碎裂的声音。
“我才不要那种事……好不容易找到哥哥,却不让我和哥哥说话,也不让我再见哥哥……哥哥你才是在说什么傻话……”
“够了,你该走了。”哥哥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我这才看到他上身全部缠着白色布条,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里面有些许渗血。
我颤抖着手,最终还是走出了哥哥的房间。
那之后,我便由源赖光亲自教与刀法和阴阳术。尽管灵力微弱,但刀术的精进让他十分满意。至于我那已经无法封印住的妖力,则用在了那不为人知的地方。
源赖光在打造着什么。
有关于兵器、妖怪和源赖光之间的传闻,在源氏里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已经以为源赖光也成了妖怪。
……
将手上的血迹洗干净后,但还是残留着那个妖怪的气息。
源赖光在打造所谓的妖怪兵器。将妖怪做成只属于他的兵器,又或者让兵器成为妖怪……哪种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搞定的事情。
我要做的事,就是将妖怪捉来,在他们被利用得差不多后,结束他们的痛苦。
并非听不到,那些妖怪们的心声。细碎的声音,破碎地落在我的耳边。
然而,那些心声,我也只是觉得枯燥。
对于妖怪而言,死亡从来都会带来恐惧。可于人而言,死亡却有另一种含义。
无时无刻不处在饱含恶意的细碎话语中,也能够确切地感受到,在某个时刻的善意。这就是人类。
但是……有一天,我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端着这个。”
源赖光指着一盘饭团吩咐我。见我端了饭团,便带我来到一扇门前。
“去叫醒他。”源赖光推开门后,对我说。
眼前的男人被链子锁起来了,模样像是睡着了。可是他……
我去感受着他的气息,却只能从他身上感知到一点铁锈的味道和人类的气息。
“紫姬,你分心了。”源赖光在解开男人链子的时候这样对我说,“他名为鬼切。我不在的时候,他会教给你更多东西。从现在开始,你要学着和鬼切一样,成为源氏的刀。”
源赖光从不叫我的名字,他更喜欢叫我“紫姬”。
对于源赖光的命令,我只有服从。于是,我端着饭团上前走到那个武士模样的男人身边。
“鬼切,该醒来了。”
名为鬼切的男人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我之后,又看了眼源赖光。
“鬼切,这是日后你要拼死保护的小姐,紫姬,也是日后你要全力以赴打败的对象。”源赖光如是说。
将赤影妖刀姬派去哥哥身边,对她也是这么说。想必源赖光也快忙起来了。源氏里面,那么多不喜欢他的人,那么多想治他于死地的人,还有时时刻刻需要掌控的我们。
每当我想起这些的时候,我都觉得源赖光这个人,非常强。明明只是一个人类,却能比妖魔鬼怪还要疯狂。疯狂之余却不会忘记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他教我强大,教我奴役人心,教我残忍。按理来说,我应该感谢他,因为我还能和哥哥一起生活。
可是我又从心里憎恨着他。
从他叫我“紫姬”开始,神乐和那些巫女们都躲避我,看我的眼神中,带着恨意和畏惧。而从那源赖光炼制妖怪兵器之地回来,那些阴阳师和武士,谈到我时也如谈虎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