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书信的手,忽然就松了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我不解地看着他问,“我并不是你的主人。”
鬼切愣了一下,却把头偏向另一边,语气第一次没那么认真严肃:“小姐给了鬼切很多……而且,鬼切大概是……想再看到小姐的笑容。”
笑容这种事情……对了,是那一次……冲着哥哥笑的时候,他刚好在我身边。
“那种事情,直接和我说就好了。”我既吃惊,又觉得难以理解,“总之……刚刚的事,很抱歉。”
“……小姐为何要道歉?”
“诶?”
“应该是鬼切向小姐道歉。鬼切没有告知小姐就擅自做了决定……”
“那个不重要。”看着他有些沮丧的模样,我突然有了个想法,“不过,我现在心情是还不错,你要是想看笑容什么的……现在就转过头来哦。”
鬼切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看向我。
“不可思议,你居然脸红了……你可是远近闻名的鬼切诶……”我说出这几句话后,鬼切更加不敢看我了。
就算过不了多久,自己也许会在退治中死去,又或者过不久就会听到神乐被神隐的消息,至少现在而言,是这些压抑的日子中,少有的快乐。也至少知道了……鬼切信任着我。
“呐,阿切,我想到了一个游戏,你陪我玩好不好?”我走近了他问。
“……”可能还在纠结要不要看我,鬼切并没有回答我。
我把手中的书信往他怀里一塞:“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
我径自身后跑去。我的院子很大,此时覆盖了雪的院子更加空旷寂寥。我将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扑过来了!”我大声说,却也不等鬼切回应,直接冲着他跑过去。
我用尽了全力扑在他怀里,鬼切抱住了我,自己却和我一起倒在了雪里。
“小姐?”鬼切有些紧张,“您没事吧?”
“没事。”我抬起头看他,笑了。
忽然一个东西从鬼切的衣服中掉了出来,滚到了雪上。细腻的刻纹勾勒出一只胖胖的金鱼,搁浅在雪中。
见我愣住了,鬼切问:“小姐要看信吗?这个好像是从信里面掉出来的。”
那是神乐最爱的金鱼木雕。她最喜欢的博雅哥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小姐?”鬼切的声音很轻,我从来不知道,在演习场打我打得那么凶的他,说话会这样顾及我的感受。
“没关系……”我没有去看金鱼木雕,但是因为太难过,只能先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阿切帮我念念吧。”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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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新年相当漫长。
在和哥哥接待完来源氏的贵客后,我便一连几天都坐在缘侧上,一边用小刀刻着樱花,一边听鬼切念书。
源氏虽说阴阳术等正经书多,也架不住我多找几遍。既然源氏都这样对我了,我找几本书,算不上过分。
妖怪的传说从普通人的口里说出,总是要多一分神秘。比之自己亲眼见过的,倒要瑰丽鲜艳几分。
当初看到源博雅送给神乐的金鱼木雕,我以为木雕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直到大晦日那天下午,我才选定一块木头,开始了雕刻。
关乎两年后的退治,我猜想源赖光此时还在想着更周密的计划。小紫从九月就没有出来过,我将其归为蛇类都需要冬眠。
“紫姬,你把源氏当成了你的家吗?”
源赖光在大晦日晚上,来到了我的庭院。那天下午,鬼切为我读了神乐写的信。神乐在信中说,“他一个人说着那些话时,其实有点可怜”。
“没有。”
“你要是从小待在我身边,便不会这么说。”源赖光提了两坛酒坐下来,让一旁的鬼切也过去了,“鬼切,过来一起喝酒。”
我放下了雕刻,转而拿了另一本书,掩饰了我的情绪。鬼切将书放在我的手边,去给源赖光倒酒了。
“土蜘蛛?”源赖光翻了一下鬼切放在我手边的书,“怎么?你对它有兴趣?”
“没有。”我目不斜视。
源赖光伸手递给我一杯酒:“不要回答这么快,说不定有一日,我们就要去讨伐它。”
迟疑了一下,我还是伸手接过,仰头喝下去。滑腻的酒水入喉醇香,带着浓郁的梨花香味。
“人和鬼从来就没有共生的时候,人类,才是最终胜者。”
放下杯子,也许是因为神乐说的那些话的缘故,我开口问:“有人理解了你的这些想法么?”
“理解?”源赖光嗤笑了一声,“那种东西根本不需要。十多年前,狐妖玉藻前火烧京都,源氏阴阳师损失巨大,最近几年才有所起色。人类若是弱小,便只会被妖怪杀掉。”
源赖光坐在缘侧上,靠在门上,一边喝酒一边看向庭院里的景色。
“紫姬,知道我为什么会让鬼切在没有任务之时跟着你吗?”
我看了眼坐得十分恭敬的鬼切,他见我看他,却依然面不改色,只是端着酒杯微微低了低头。
“因为他的忠诚?”我又想到了自己之前那个猜测,“正是因为那样,你才会放心把我交给他。我有人看着,再怎么样,也不敢出逃源家和胡作非为。”
“这确实是一个原因。”源赖光转了头看我,“但是,再怎么强大,也总会有极限。假如只是一个人撑着,迟早会陷入绝境。”
“你也需要吗?”
“哼,假若你处于我这个位置,紫姬,就会明白,没人能与你分担。只不过,源氏还需要你,现在陷入绝境,过早了。”源赖光仰头又喝了一杯酒,“假以时日,世人会看到我所走的路,才是最正确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