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他,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于我而言,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只是以为他是神明——没错,就算是碰到另一个神明,我依然会对神明产生一种矛盾的心情。
我扶着矮桌坐下来:“我并没有不高兴,只是,我现在没有故事讲给神明大人。”
“这样么……”八岐大蛇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没关系,汝现在就是个很好的故事。”
静默了片刻,我终究选择抬头看他:“您认识高天原的神使荒吗?”
八岐大蛇弯着腰,听我这么问就着自己站着的地方坐了下来:“汝想知道什么?”
……果然,想从他口中得到什么,必然要付出什么代价。
“您想要什么?”
我毫无疑问也是在和邪神交易,就像百年来的京都里的人类一样。不,我或许还比他们更贪婪自私,冷漠无情。
“吾想知道汝的答案。”八岐大蛇笑了。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的什么答案?”
八岐大蛇微微皱了眉,但很快又舒展了:“汝喜欢吾的那片灵魂吗?”
……这又是什么问题?根本前言不搭后语,不过说不喜欢的话,说不定以后就不能和这位神明说上话了。
“不讨厌。”
“是么?”
我察觉到肩膀有些重,微微低头时,一双白皙的手正按在带着暗纹的和服上,冰冷的气息离我很近。
“在汝尚不知他物时,吾带来了一位妖怪,她会教汝许多事。”
妖怪?教我什么?
还没等我开口问,肩膀上的手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着蛇尾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
手中的妖力已经续起,但是那个妖怪却露出了笑容:“我竟然能进入源氏,这还多亏了那位大人。”
“……你是谁?”我对于她那样的语气颇为反感。
“身为同族的你,难道不想知道蛇的最大优点吗?”妖怪的那张女人的脸,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是这样吗?”
我正觉得无趣,想要不去理会她的时候,她突然又说:“就算你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我也还是认得你的,夕夏。我叫清姬。”
……夕夏?一个人类怎么会被这么多人认得?更何况……她早就在那么多年前死去了。为什么偏偏是我和她长得像?明明阿夕和阿夜也是有相像的地方……不,或许有人和他们说过,只不过他们并不在意。只是我在意这种事吗?又或者他们也隐瞒了我什么。
也不对。阿夕是一只单纯的妖怪,各种意义上都是,但是阿夜不同……
阿夜他究竟还知道什么?
“我不叫这个名字。”我看着清姬爬上缘侧说,想纠正她。
“没关系,我知道你现在的名字。你的那份爱意似乎和我有相似之处,所以那位大人让我来找你的时候,我很开心。”清姬并不在乎我说话语气有多么不好,“可现在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你回忆起那痛苦又甜蜜的感觉。”
妖力冲破我的指尖抓住了清姬的喉咙。
“回去告诉神明大人,我不需要他来干涉我的事情。那个时候出狭间的恩情,我迟早会回报。”看着清姬挣扎的样子,我颇为不忍,“我不需要什么人来教我什么事。”
突然松开的妖力,让清姬灵活地落在了地上。
“你会需要的……”清姬突然睁大了她的眸子,“你心里是那样爱着他,就像我也爱着那个背叛的男人一样……不,总有一天,你会被焚身之火烧尽。到了那个时候……”
爱?什么是爱?像侍女木槿一样吗?还是像浮舟对鸣沙一样?是玉藻前对巫女千代一样吗?又或者是我和小缘一起看到的结缘的人们。
“我不明白你说的爱是什么。”我这样回答,“但是我也不需要别人教我,因为有没有这种东西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当然不重要了。
那个时候荒问我的问题,现在可能已经有了答案。
不管阿夜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管他相不相信我,他都是我唯一的救赎。
“不,你可是将那种东西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看来记忆的残缺也让你变了。”清姬幽幽地望着我,“不过没关系,你一定会有想要理解的一天,你会找上我的。”
清姬离开了,留下的是一朵白椿花。
……像她那样丑陋的妖怪,为何会留下这样漂亮的花?真是难以理解。
“……你看了多久了?”我现在原处没有动,只是这么问。
平常我肯定很难察觉到,可八岐大蛇的复活让我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没多久。”阿夕从隐着的暗处走出来,又指着那朵白椿花问,“不要么?”
“……你觉得我有一天会去问她关于爱?”我不禁反问。
阿夕看向我,那目光中有诧异,可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不……我只是……”
只是?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更应该关心一下阿夜的身体。”
阿夕很快就转了话题。
阿夜的身体是由彼岸花的花做成,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应该不会有问题。当初哥哥舍弃了原来的身体,灵魂变成两半,一个留在原来的身体中,另一个就留在了彼岸花为他做了一具身体中,一具由花组成的身体中。
而现在,这具由花做成的身体开始出现了异样。
虽说也没有多大问题,可脸上动不动就出现花的纹样,也是让人很困惑。
“晴明说他是在冥界找到的草薙剑碎片……”阿夕顿了顿,“或许我可以去冥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