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到底是为什么觉得这家伙是单纯的啊?明明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我不要!”
在再次说出了我的诉求后,他只好不舍地收回了手,将一道符咒以自己的灵力悬浮在空中解释道:“既然空栗小姐这样坚决,那在下也不好说什么了……不过——”
哪里有那么多不过了!我没心情听他再说什么,直接从他的手掌上立刻跳了起来,撞上那道符咒。
触碰到符咒的时候,浑身也舒展开来,最后变成了直接扑在他怀里的动作。
“嘿呦!我接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所以说为什么会在树上啊!”
“毕竟要躲开那些根本不会上树的阴阳师啊……”
“闭嘴!”
“是。”
可是他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于是我开口:“喂,该回去收拾东西离开了。”
“你会喜欢我吗?空栗小姐。”
“……”
“虽然说我已经做好了自私到想要无论如何用什么手段都要待在你身边的准备,可是想到你会因为我的纠缠而苦恼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问你。如果空栗小姐不会喜欢上我的话,你应该会很痛苦吧。既然是这样,那我不如就现在离开吧。”
明明最先表明心意的是你,为什么到头来,这样的证明还需要我来回应?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你?”
“因为空栗小姐自从那天以后就没有笑过了,也没能写出故事。我想,这应该是我的问题吧。”
我撑着他靠着的树干慢慢地脱离了他的怀抱。源稚弥微微抬头看我,温润的眸子里满是复杂多样的情绪,一不小心就会躲开我的目光。
“闭上眼睛。”我认真地说。
“……空栗小姐要是觉得我混账的话,打我几下也是可以的。不过,最好不要打脸了。”他带着点苦笑和无奈闭上了眼睛。
是夏日独有的气息,也是傍晚的茜色光芒。我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就好像是在偷偷地布置一个恶作剧。靠近他温热的唇,我最终沦陷了。
“……要是这个时候缘结神在就好了。”他依然被我遮着眼睛,嘴角却不住地向上扬起。
缘结神的话……似乎是有在哪里碰见过一个自称缘结神的孩子。那孩子生性乐观,能和青行灯一样讲出不少好听的故事。不过,因为那个时候对什么都还很好奇,因此并没有上前去询问。
“请这位神明保佑我们两个不离不弃。”
我的思绪被他的话拉回来了,同时手也被他抓住了。
只有在故事里才能够得到的快乐,我竟然也能在现实的这个世界里得到吗?因为过于幸福而过于虚幻?又或者因为过于虚幻而过于幸福。
那些都不重要了。
那之后,我和源稚弥离开了京都,也没有源氏的阴阳师再来找我的麻烦。
那种连好事情都只写在书里,现在却能有一个人和我分享,能够说给他听……这样的感觉是不同于和那个孩子做朋友时候的感觉。那种想要分享给他的心情更加迫切,更加快乐。
将自己的故事展现给他看的时候,会莫名地紧张,明明自己已经把全部都托付给他了,却还是会紧张得不行。他有的时候会和我说有什么地方不对,也会和我说一些他做阴阳师听到的奇闻异事。
想要找个地方住下来,是我意识到自己正孕育着新的生命的时候提出来的。我们找了一座山,在和他一起盖房子的时候,我就不停地问:“你希望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说了多少次了,我以我的阴阳师人格担保,一定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源稚弥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
房屋慢慢地建造好了,而我也开始整理起这么年自己收集起来的故事手稿。
《怪》的内容逐渐丰满起来,我也精心地为它润色修饰。他也会偶尔出去做回阴阳师退治一些麻烦的妖怪,然而他的态度却让我觉得奇怪。
“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晚饭的时候,我将盛好的米饭递给他问。
“为什么这么问?”他抬眸看我,隐约还能看到他年少时的影子。
我也想过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忍受他的离开,毕竟人和妖终究是不同的。
“你的眼神,你的动作,你的语气,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告诉我,你在不安。”我将筷子放在他手边说,“有没有我能为你做的?至少不要这样一个人承担着。”
他垂下眸子,似乎是无可奈何:“我也觉得应该和你说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喜欢上我了吗?空栗。”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他年少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也回答了。
“当然。”我没有逃避。
“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他再次抬起眸子。
“从来没有变过。”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被笑容掩饰住了:“这是当然的啦。”
“那么,你要和我说什么?”我低头吃饭问道。
“我看到了我们的孩子……”他顿了一下,“你不能把他们生下来,不然你也会死的。”
死亡……
“……我拒绝。”我习惯性地抚上已经圆滚滚的肚子。
“可是——”
“弥。”我按住了他的手说,“我说过的,和我这样的妖怪结缘,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后果。”
他沉默着,没有回应我的话。
我忽然意识到这件事于他而言,或许多少也意识到了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