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大人,您的咖啡。”
吕知先生是个事业精英这一点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不然那个时候我不会请他做我和凛的临时监护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非、常怕他。
吕知先生收起了手中的报纸,这是他的习惯——据他身边的其他人说,是他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养成的。
他这才抬起头看我,一双紫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贵安,公主殿下。”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今天的咖啡馆里冷气是不是开得太足了?
“这样让公主殿下站着不是一个绅士的行为,还请公主殿下坐下吧。”吕知先生很配合地说着这样至少我看上去非常幼稚的话。
我战战兢兢地坐在了他的对面,可他什么话也没说,拿起报纸继续看。
凛的心理医生说得没有错,我是习惯了带着笑容,但这都是从吕知先生这里学来的。三年前的那次审判让我真正地看到了什么是社会险恶,人心叵测。而吕知先生的应对,让我看到了自己的生存方式究竟该什么样。
指尖因为紧张而在不停地颤抖,连胃也痉挛起来了,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一般。
强忍着各种不适,破碎的语言从我嘴里吐出:“……抱歉,昨天……”
没有回复您的消息。
可明明我也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凭什么该在他面前这样胆小……?我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对面那人根本像是没有听到我之前说的话,报纸只是轻微地摆动了一下它的纸页,然后就没了动静。
咖啡馆里放着令人安静的音乐,而我因为昨天晚睡,现在也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对面的人轻轻地端起了咖啡,以轻柔的声音问道:“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
我立刻清醒过来,摇了摇头:“完全没有!”
“这样。”吕知先生抿了一口咖啡,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抱歉,昨天没有回复您的消息……”我悄悄地看了一眼他,却对上了他的眼神。
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后面的话被我吞了下去。
“没关系,我也已经找到了你。”吕知先生将双手交叉着放在了桌上,“那么,你现在能回答我昨天问你的问题吗?”
“昨天的问题……”我眨了眨眼,“这个嘛……我还没想好。不过,大概是不会再去上高中了。”
避开了他的眼神后,我立刻低下了头。
“为什么?”
“说到为什么……吕知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不,我不知道。”吕知先生的语气十分微妙。
耳边是咖啡馆的音乐,还有很多坐在咖啡馆中的人的窃窃私语,我究竟想不想要继续学业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就算是初中学历,至少也是能养活自己的,只不过辛苦了点而已。
“或者说你为了工作,然后穿成这样在这里陪聊,你觉得这就是你满意的人生了吗?”吕知先生的声音清晰地在我头顶响起。
我抓了抓自己的袖子,抬起头笑了道:“您怎么能这么说……做什么样的工作只要能够养活自己完全没有问题,而且,这对我而言并不太难。”
吕知先生静静地望着我,点了点头:“嗯……倔强的小羊羔一直认为自己现在能够活下去是自己一直努力的结果,殊不知这只是命运的恩赐。”
“……”
“真是个不诚实的坏孩子,明明也有为自己的未来想过,却卑微地将其抹杀。”
“……请您不要再这样说了。”
“好了,不逗你了,接下来才是正事。你母亲的那本书,我打算将它出版,以你的名义。”吕知先生说这话的时候也带着笑意。
戴着手套的手能感觉到金边玫瑰花纹的桌布有些滑,我深吸了一口气:“先生,那本书我母亲说过不能出版。”
“不,那位夫人说的是‘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出版那本书’。”他说。
“可是我们之前就说好了——”
“啊……这可就难办了。”男人如同蛇一般微微眯起了眼眸,“我已经联系了一家出版社,说我手头有曾经爆红作家久奈空栗最后作品的手稿。他们家也是想要这份手稿很久了,而且我们合同都已经签了。”
“可是您都没有和我商量过——”
“抱歉抱歉。”他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却并无歉意,“是一个同事说他的孩子已经国中毕业了,我这才想到小阿紫也差不多毕业了。不过要我违约也简单,不过小阿紫要承担全部的费用。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凛的治疗就不得不中断了。”
“先生模仿了我的字迹?”我问道。
“没错,就如同三年前一样。”
心知自己不可能说过他,也不可能在经济方面完全脱离他,算得上他也是三年前帮助了我们的人。这样微妙的感激之情和巨大的屈辱感一同连着咖啡馆的冷气进入了我的心底。
吕知先生一直是我捉摸不透的类型,就算当时知道他的意图,最后还是会被另一个深意替代。可是母亲的那本书是不能被出版的,与其说是不能被出版,倒不如说是母亲她根本不愿意自己的作品被人知晓吧。虽然不能理解,可这是她的遗愿,现在也并非什么万不得已的情况。
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我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为刚才的行为感到抱歉。不过我不会将手稿交给您,但是我会写出比母亲更好的作品,还请您给我些时间。”
“哦?”
分不清是他用的什么语气,我支棱起手臂,终于抬头和他平视,然而那双紫眸,一如三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