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夏的回忆之墙离我更近了,这样下去,自己也迟早会被拖入那些记忆里,成为她们的一部分。
“就这样消失,阿夕你也会得到解脱。你和我不一样,「自我」于你而言,太重要了。那以后,你也可以自由了。”
关于那位神明……
关于过去……
这些答案,怎么都无法得知了。
我想要想起一些关于「源稚紫」的记忆,可想起的却只有夕夏的回忆。自己消失以后,这里也会消失吧……阿夕也能够回去。
仿若一切都归于平静,回到了最初的诞生之际,低头能看见消散在即。
“——”
平静被打破,绚烂的回忆也被打破了。然而,无法维持的自我,无法询问。
但……
本该消散的身体,却感受到了被拥抱的力量。
“不要认输……如果你就此认输放弃,你的哥哥该怎么办?”
“……”
“我见到了神使浮世,拿到的金莲也被他毁去——他本该杀了我,但被阻止了——现在——现在那具身体,还不属于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哥哥……”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和你说实话。或许一开始是因为阿夜的命令才待在你身边,而此后,却一直不敢正视「自我」,所以才一直逃避。我早已有了「自我」,而且,至今所做的所有也只是为了「源稚紫」。”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存在也是如此微小,没办法将最真的心意展露给你,甚至无法给你支撑。”
“……”
“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会来到你身边。不是因为你是什么神明,而只是因为你是「源稚紫」。”
-
“总算是逃出来了。”在茂密的树林里,八俣远喟叹般,一面拍着衣袖,一面说着。
“他只是你的本体。”一个戴着兜帽的少年走在他身边平静地叙述着。
“哎呀,我没告诉过你,本体才最可怕吗?”八俣远似乎是觉得自己疏忽了。
“说来也是,他把你放出来,你却违背了他最初的计划。若是我,我也至少想要给予一些惩罚。”
少年将自己藏在了白色兜帽之下,即便是从八俣远这个角度看去,也难以窥见其面容。就这样波澜不惊,甚至说不上有什么情感起伏,却饱含温和的语气,足以让八俣远想起千年前的那个午后。
“那种事还是放过我吧。顶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在世间行走,本就是件困难的事。更何况让我从那暗无天日的狭间出来,条件却是寸步不离地跟随着她,那种情况下,多少是摸不清头脑。”
“可你还是去做了。”少年说,“毕竟,作为他几乎不可能存在的一面展露,你所拥有的嫉妒和你的诞生,也是不可多得,你是他的一部分,你也没办法拒绝这份命令。”
八俣远这次没有接话,因为他最不想提起这件事。关于自身的本质,他非常清楚,只不过,他也疑惑自己究竟是从何而来。这份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嫉妒,究竟是什么时候诞生?
然而,这个原因,却并非他能探寻的。
“都过去几天了,如果还没有消息,就说明已经失败了。”少年说。
“那是自然。你也知道,他确实在意她,但一旦她触及了终焉的计划,他也不得不要真正做点什么了。如果说,之前放出残存在她体内空栗的妖力只是认为有趣,那么,这次他一定会将她身上的封印全部破除。”
“只希望那个容器能撑住,若是死了,就又要等几十年了。这种轮回,倒也是难以忍受。”
“说得也是。”
“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喜欢这个意外。”少年终于还是伸手摘下了兜帽,感受到了久违的阳光,那双火红色的眸子如猫咪般眯起来了。
“不,我很喜欢那个意外。”八俣远转过头来看着少年说。
“但你一点也不担心。”
八俣远笑着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源稚紫」只是个意外,我会觉得新鲜,却也会有厌倦的一天。更何况,她死了不是更好吗?这样一来,夕夏就又会出现了。”
听到同行者如此说,少年也轻笑了起来,将脸颊旁微微垂落的青琉璃色长发挽到耳后:“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八俣远。”
“……”
“算了,反正你也不可能再移情别恋,就这么扭曲地爱着夕夏也罢。你注定理解不了你的本体,也理解不了我,更理解不了她。”
八俣远看到了少年的温和笑容出现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既有一部分不满,却也无奈:“果然是这张脸最碍事啊。”
“八岐大蛇就不会有这样的顾虑。”少年看向了远方,那里似乎有星星点点的乌云正在汇集,“他只在乎「她」的存在。无论「她」是什么,只要在那里就好。这样一想,还真是符合那毫无善恶的邪神身份。”
八俣远无心再把话题往本体上扯,便问:“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呢?”
少年微微闭上了眼睛,随后再次睁开。之前那双火红色的眸子,瞬间变成了青琉璃色。
八俣远看着少年的变化,想起了和「他」的第一次会面。
“我听说您知道一些事,还请告诉我。”
与那懦弱得还在哭泣过往的妹妹相比,幼年的他已经格外懂事了——虽然是恶之面,却也正因为这样,他利用了自己讨厌的妖怪,跪在自己曾经的房屋门前几天几夜,就只为能和自己又一次交谈机会。
为摆脱半妖,为得到遏制妖力的封印,为他那自认为心中纯洁无瑕的理想,他可以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