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出云国,早已消逝,吾不想将此处当作出云国。”
“……”
“出云国之土地,从未受过如此伤痛,便是其消逝那日,亦安静平和。此处土地伤痕累累,其子民之悲鸣,非出云国能见——”
我伸出手,打断了她的话:“讲重要的事。”
“出云国在消逝之前,从未受过灾厄,吾以为,若消逝之前,确有灾厄之至,吾若无法阻止,出云国子民亦只能坐等死亡。此处出云国,非吾之故乡,吾之庇佑亦不可免其灾厄。若是此处之人,能有抵御灾厄之力,定会比吾庇佑更为顽强。”
“所以,你要怎么做?”
“神力散于土地一事,汝早已知晓。这亦是旧神肯许,早年吾便想为出云国子民做些什么,故那时吾便开始钻研能予以凡人抵抗灾厄之术。”
阿丰说这话时顿了一下,我也不由得跟着坐了起来——
“阴阳术?”
“……?”
“没什么……不是叫这个吗?”
“吾并没有想好叫什么,不过,这个名字很好。吾想过,他们无法使用神力,用神力滋养土地,让这里的子民早已可用另一种力量。不止这一代之人可用,其后代,无穷代,亦可用。丰收祭在十五日之后,那时,吾便告知他们,该如何使用。”
灵力么……?
“——你这样做……”
神明愣了一下,却马上接下了我的话:“汝又想问目的吗?这便是吾之目的。存续固然重要,可在这里的百年,吾明白了比存续还要珍贵之物。那是吾在离开出云国尚不曾明白的。”
“珍贵之物……?”
神明站了起来,落日余晖照在她的身上,以及她身后的一片金色稻田:“这百年来,吾在出云国未曾体会过感情,是这里的人教会了吾感情,吾想要感谢他们。”
逆着光,我能看到神明将手放在胸口之上,有微风吹过。
“每当这样想,每当看到看到他们笑着,吾之内心便会跟着开心,内心不断涌现出温暖,那究竟该叫什么——叫什么呢……”
该叫什么……?
从那个时候,就这么迟钝吗……
明明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却不知道……
她将对曾经出云国纯粹的爱,全部倾注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了。将那出自本能的爱,完完全全地献给了这片土地,献给了这片土地上的子民。
“丰收祭之后,吾便要去高天原。汝是否愿意在那时,替吾守护这里?这里的子民尚未成长,还需吾之庇佑。待某日,出云国,一定会成为庇佑他人之处,出云国之子民,定能成为守护他人之人。如此,吾才不愧于神明之名。汝可愿一直与吾,一同等到那日?”
神明在笑,这是她描绘的明日,这是她描绘的将来。她期待着我的回应,但是……
但是,我比她更清楚,她无法拥有那样的未来。我在这里能改变多少,又能待到何时,这些我都不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我又怎么敢确定,我之前所做的,必然会改变过去?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更不想为她增加那虚假的希望。
“才不要。”
“——”
“我才不要跟你待在这里。外面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我要尽可能地去看看。”
“这样……”阿丰慢慢地放下了手。
“但是……”
“……”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还没有迷失,你还记得现在你说的所有,当然了,全部是基于你还记得这些,你还怀有现在的心情,那尽可能地呼唤吧。虽然不一定能听到,不一定能赶过来——”
毕竟……
「你」与我就是同一存在。
如果连自己都无法拯救自己的话,又有谁会来?
“谢谢……”
“……但是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你没必要当真。还有,快松开我。”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
“吾知道汝是认真的。”
“——真是的,这种事本来和我也没关系吧?回去做饭吃了。”
“不,吾还要去神社。”
“今天的行程还没完吗?!”
-
我们去的神社,就在禁地外那个鸟居的西边,我们走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神社,据说那位劝谏者是从小就被选作巫女的孩子,现在也是这个神社里的大巫女。
在一位巫女奉上了茶水和茶点后,我便只顾喝茶吃茶点了。
然而,我们等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在来这里之前看到的那个老人,而且好巧不巧,在我看向她时,我一口茶水吐在了她的绯袴上。
我眼前的这个人,和千年后的那个老人一模一样。无论是面容,还是声音,又或是那虔诚无比的姿态,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哪有千年不死的人啊……
一旁的巫女也是面露难色:“阿初大人……”
名为阿初的老人摆了摆手,坐在了矮桌对面:“无妨。神明大人来,还是为了祈福舞一事吗?”
“是的……这孩子……”阿丰看向我的时候,声音有点干涩,但很快便又正经起来,“吾想让这孩子来跳。”
“神明大人,我已经和您解释过了,既然祈福舞不是为您而跳,那您也没有指定何人的资格。”
“阿初,吾只希望——”
“神明大人,丰收祭虽为出云国之放纵之日,可作为神明的您,却不能任性。”老人闭着眼睛,面容平静。
“……吾在丰收祭后便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若是将其作为饯别之礼,阿初,汝可愿意送给吾?”阿丰依然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