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内容到此为止了,但这些足够让我皱眉了。因为并不是一个什么令人能愉快阅读下去的故事,甚至非常费解。《铃鹿山物语》里每一个故事,我都不曾这么写,毕竟没人,也没有妖怪喜欢看这些复杂的东西。
再三思考,我还是把这莫名其妙的信扔在了一边。
几日后,我又在门口发现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
我思考着要不要拆开,但近日的《铃鹿山物语》也确实要写不下去了,甚至无法有一个良好的物语结尾。
秉承着就当是找灵感,我打开了信。
「很久、很久之前——大概是无法想象的时间长河的源头,诞生了关于生与死的神明。关于生的神明带领土地上的人类开启繁荣,关于死的神明静待土地消逝。」
我翻了翻,这次却只有这么一点。
这确实能够成为一个宏伟故事的开端,但我只能写写《铃鹿山物语》……
又过了几日,我总算又在门口看到了一封信。还是一样的信纸,这次的内容却并不完整。
「繁荣易失,生命脆弱,虚无衰亡。经年受祸,神助世人离乡。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故里不在……」
故里不在……?
之后呢?
之后怎么样了?
第一次对这个故事的后续产生了兴趣。
但,比起后续,我更好奇,究竟是谁将信送来我这里。写信者谁,送信者又是谁?
京都里面的三大家族也开始将各地的阴阳师召来京都,山雨欲来的气息也越加明显了。尽管浮世表示他也没兴致插手这件事,但也不见得他会真的停手。如果没有阿夕在,他或许会更加肆意。
我不插手,确有对晴明说的那些原因,但我更害怕带来更多的意外,让整件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而去。
那天八俣远来了之后,我去了不见岳。将那件抱山之衣丢在天羽羽斩上后,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件事自然是我偷偷去做的,所以我怀疑所谓的抱山之衣,关于那段记忆,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原本这么想也没错,直到我收到了这几封信。
那段记忆失去了依凭,是否又会不得已化作人形流浪在这世间?如果是这样,那段记忆又是否会因为我在京都而找来?
推测到这里,我便整天守在门口。阿夕已经去浮世那边,我知道他不愿意,却也不愿意违背我的想法。
我曾想过,阿夕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有力量能够压制住浮世……
浮世作为神使,能够压制住神使的力量……也一定是和神有关……
……
还是不要在想下去吧。
我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夜色已经很浓重了。妖气随着夜色一并弥漫在空气中,今年的平安京的四月夜晚便是这般。
抬头往东边看了看,那里已经有喷薄欲出的光亮了。
看来今晚也是无功而返。
家门口有一棵树,我便是每日在树上等那个送信者。那次从不见岳回来没多久,小缘便不辞而别。
我是没什么想法,但小缘还是问了我为何不去帮晴明,不去帮京都之类的话……
“为什么阿紫不去帮忙?虽然我知道你经历的那些,但是……但是那些不也是你在乎的东西吗?我还听说,你曾经为了海国,不惜与京都为敌……为什么这一次……”
或许是觉得我应该是亲近人类的那种,至少会帮忙,但我的拒绝……
小缘理解我,但她绝对不可能会赞同我吧?
“……”
“为什么啊?阿紫,你至少……回答我一下!”
“如果小缘你非要知道的话,那或许是我知道了自己的立场。这之前,我们只是有时立场一样,并不是一直一样。”
“阿紫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不就是妖怪吗?如果八岐大蛇成功开启了终焉,那我们肯定都活不了了——如果我们有阿紫的话,我们的胜算会大很多——当然了,我知道阿紫之前做过不少不好的事,但我知道,你的本心——”
“小缘,对不起。”
事实上,我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对小缘说的那些话,也许并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从知道了出云国的那些事之后,我便意识到,无论现在……无论我/「源稚紫」如何努力融入进去他们/这个世界,我/「源稚紫」或是「我」/阿丰/那个神明,对于这个世界都只会是外来者。
证据则是……
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年的夕夏。
正如旧神所说,若是我的推测没错,先前所说的高天原诅咒,并不存在……
让她无法活过二十年的……
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就像那个村子一样,虽然被这个世界接受了,但那个村子上的土地早就死去了,行尸走肉般地活着……这个世界的意志希望那个村子继续存在,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所有。
这个世界因为某个原因而不希望阿丰/神明活下来,所以她才要用夕夏来伪装。毕竟,只要是作为这个世界的人类,那么这个世界的意志也无法真正杀死她。
出云国旧神是外来者,对于这个世界是必须排除的存在。
所以,无论是对晴明说的那些话,还是对小缘保持沉默,都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我们终究不是一样的存在。
就算是神,也是有根本区别。
阿丰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些?是为了生存下去,所以才参与了千年前的那些事吗?是为了生存,所以才有了千年的计划吗?
现在想起这些也是徒增烦恼,我一面揉着眼睛,一面从树上慢慢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