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来不及反应,她的身体便率先做出了选择——
离开他。
离开他。
离开他。
本能的、天生的、甚至带有一点憎恨的味道——
无法思考,全身都被恐惧占据着。
她熟悉这样的恐惧,就在出云国村,发现最终真相一样,她恐惧不已,那时虽无处可逃,可现在她可以。
她往后退了一步,慌不择路,连那个神明的面容都没看清。
无法言说的陌生感向她袭来,交织着朦胧的战栗、神秘的预感、暗暗的焦虑和莫名其妙的憎恨。
整个高天原都在因天照神殿被毁而担忧不已,她能去的,知道去的地方,也只有那条大蛇身边。
“还真是不巧,你一来,天照的神殿就毁了。”八岐大蛇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和她说话,也没拒绝她的到来。
她没能听见八岐大蛇说的话,在逃离那个神明的时候,她似乎触碰到了更加遥远,更加本源的东西。
正是那更为遥远,更为本源的东西,让她感知到了——
久违的安心,以及,完全陌生的感觉。
她隐约能知道有什么不对,却怎么抓也不住。
那样的感觉,因为内心的悸动而格外清晰。
而早在一开始就决定离开高天原的想法,在那时候真正改变了。
她不能离开高天原。
至少……在弄懂那个之前……
不能。
八岐大蛇挂在天上,她赠与的抱山之衣像他身边云朵一样环绕在巨大的身躯边,他看着那个「异类」,观察着她的变化,似乎能从她单纯的表情变化上,观察到一点东西。
是什么呢?
他想问,但觉得没必要,毕竟她不一定会说。而且……
“你来找我,是决定离开高天原吗?”他开口问,带有嘲笑。
“不……我是来……稍微……”没法继续说下去,她却直接回答了,“我会继续留在这里。”
八岐大蛇眯了眯眸子。
这个「异类」,一开始的惊慌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好像那样的惊慌,从来不曾出现。
是什么呢?
蛇对此有太多好奇了。
但他不会问。
因为知道她会留下来,就可以了。
只要会留下来,就有很多很多时间来观察,去探究她的内心。
“八岐大蛇……”
“嗯?”八岐大蛇心里盘算着该找个什么借口,让自己能每天看到她,于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吗?”
蛇因她这句话而心情愉悦。
“可以啊,但是,代价呢?想要什么,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蛇并不介意「异类」,况且还是自己感兴趣的——但即便是这样,也要付出代价。
“我会带来的。”
她承诺着,随后离开了。
经历了出云国村的她,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究竟是为什么。
那时的她正是这样单纯地想着,单纯地想要一个「真相」罢了。
-
那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心里的躁动终究冲破了底线——是那样强烈,不断地鼓动着我胸膛内那颗心。
那时按捺不住的躁动——
是想要将眼前这个始作俑者,想要将这同源之物,完全扼杀的真实想法。
我并非真正没有办法出去,只是没办法完好无损地留下阿云的身体出去。
又一次杀死八俣远之后,我转过身来看“阿云”:“我厌倦了,我接受了。”
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肩膀,停顿了一下,随后她抬起头看我——
“你……说什么?”
“我说,等八俣远再活过来,我就接受。”
“……”
“怎么?现在我接受了,你反而觉得——”
“不……不……接受可以,但真心呢?”“阿云”盯着我问。
“那你怎么保证八俣远的真心?”
“他早已把真心给了你——”
“真的是这样吗?”我问。
“……你想……说什么?”
“当然是回答你的问题了。”我说。
“我的……?”
“事到如今,既然你不愿意说,我总得什么办法都试试。鉴于我并不是她,没有她的所有记忆,所以,以下说的,都只是无限接近她的想法。”
“……”
“那么,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会被抛弃?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问题,当然是我们于她而言,是不被需要的东西。「自我」变成源稚紫,之所以是那么害怕被抛弃,我想这是一个重要原因。”
“不被……需要?这怎么可能……她不可能——”
“不可能舍弃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觉得,她不可能会舍弃?你……不,我们,对她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阿云”眼中又续满泪水:“当然了……当然很重要了……我们……我们就是组成她的一部分……为什么……”
“我和你说过,源稚紫和源稚夕的事吧?在那段「自我」懵懂无知的时光里,她几乎是本能地能够为了「某事/某人」完全舍弃自己。你认为这也是巧合吗?”
“可是……可是……”
“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
“你究竟是谁?”
“阿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不愿意说?”我内心那异样的情绪又多了几分,“那就继续听我说。”
“……不用了……”
“……”
“阿云”走近我:“不用了……证明给我看……你对他的真心……”
“难道我没有证明吗?每一次亲手杀了他,都是我对他真心的最好证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