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没用吧?阿夕你也这么觉得吧?只会躲起来,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我甚至配不上源稚紫这个名字……到头来又要忘记全部……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帮不上……”
“做什么?帮什么?你知道到哪种程度?”
“哪种程度……?难道阿夕你……”我抬头看他,眼泪模糊了视线,“不……我想要帮到源氏……”
“为什么?”
“因为有人……说过……”我感到他扶住了我。
“什么人?”
“不知道……不记得……但现在的源氏,不是我/那个人想看到的……不是……”
“那你想看到什么?”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看到……源氏……对了……源氏复兴……”
“……”
“不,一定有办法……”我推开阿夕,跑到房间里,翻箱倒柜找起来,“那个本子……阿夕,那个本子……”
“这个吗?”
“就是这个——”
在我欣喜没多久,他手中便燃起一团火焰,吞噬着那个本子。
我正想说什么,却觉眼前一黑,直接昏过去了。
……
不可以忘记……
唯独这个……不能忘记……
“你想记住所有吗?”有人这样在黑暗中问。
“是的,我想要记住一切,我不想要再忘记,不想要做无用之人。”
“但是,记住了一切,也不代表你有用。那些记住之物,只会让你难受,让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点意义。即便如此……”
“我想要记住!不想要遗忘……就算痛苦……”
“但是,你的寿命无法由自己结束,不出意外,你将与这个世界同生共死。这漫长的时间里,你也选择将这样的痛苦保持下去吗?”
从何而来的话,何人之音,令我战栗。
那一瞬间,我退缩了。可我想起来了,想起无数个无忧无虑的日子,想起行色匆匆的侍女们在晚宴的日子里的忧愁,想起阿夕和阿切的沉默不语,想起那位源氏家主独坐庭院下棋的孤独身影。
我也终于明白,这与我说话之人。
“你选择将我留下,我便选择将这所有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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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说已经和阿夕他们商量过了,但站在他的庭院中,我却还是难以轻松起来。失而复得的记忆填满了我的内心,曾经经历的所有,包括那段极为幼稚的时间,我也记得。
我并不赞同她那样所谓的守护源氏,但那实际上也只是为了让我能留在源氏,为了防止意外再次出现。
可意外怎么可能能被防止?这一次成功了,那么下一次呢?
“还不进去吗?”阿夕突然出声问。
“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
“这有什么难的?本神来说!”
“小缘?!你没走吗?!”
“你的事没有个结尾,本神才不放心走。”小缘叉着腰从阿夕身后走出来,来到我身边,“既然做好了准备,那么——”
“等、等下——”
门开了,于是,在我觉得一切都要搞砸的时候,事情又有了转机。
“记起来了?”源赖光以十分平静的口吻问,“没别的事,我就继续处理事情了。你们差不多也要出去了。”
“不不不,源氏的家主,你误会了。我和阿紫是希望源氏能够回到京都。”小缘急忙说道,“要知道,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源氏——”
“去不了。”仿若推脱一般,源赖光的话说得格外轻飘飘。
“能去。”我说。
“去了又能怎么样?我已经不会刀法,不会骑马,也不会阴阳术。”
“我教你。既然你能教会我,那自然我也能教会你。”我接着对小缘说,“不用担心,过一段时间……不,对小缘来说的话,或许只要过三天再来就可以了。”
“阿紫?”小缘疑惑地看了看我。
“不用担心。”我对她笑了笑,起身推着她离开,“三天之后,一定要来哦。”
待小缘离开后,他也才开口:“三天?看来这里确实不是什么真正的城。”
“嗯,不是现实。”
“记忆恢复了,脾气也变回来了。”
“你忽略了一件事,她所说的神明的眷顾,是在我身上。可是,她并没有说,这样的眷顾不能转移。如果眷顾不再在我身上,那么源氏从此离开京都一说,也就无从谈起。”
我以为,他会很顺利地答应,但回应我的只有沉默。
“源……赖光?难道你不想再回去了吗?”
他抬眸看我:“在你用源氏一族拿到我面前来进行交换时,那时我便突然意识到,人类和神明……从不存在反抗和被反抗。在绝对的神明面前,人类不过是蚂蚁一样。”
“不是这样……神明什么的……你之前不也利用了八岐大蛇来复兴源氏吗?”
“怎么不是呢?就像你现在说的话,我只有服从。至于你说的八岐大蛇,那不过是命运的偶然罢了。”
——在我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我确实隐约感觉到了,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去亲近他。记忆里,他曾经的野心,曾经的桀骜,曾经的不屈,全部在「我」规划的道路中完全失去了。
“明天我会起来练习刀法,也希望你也能准时到。”
所谓的无用……
原来是这样吗?
他本该是遨游天际的鹰,本该领着源氏——即便是灭亡,也从未畏惧地向前走,是「我」亲手折断了翅膀,是「我」畏惧着我的未来,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切。
这里是梦,是「我」留下来的一个梦。“三天”是这梦境中的三年。源赖光并没完全忘记刀法,并没有完全忘记,却再也挥不出那时在大江山的气势了。虽不是一直坐在房间里处理文书,但比之前更为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