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巨浪自内里卷起,朝着我们这边扑来。
我上前一步,拽过须佐之男,又回头用神力凝成一个球,将晴明也塞进去,将球推远——足够他们出黄泉之国了。
我来不及看他们什么反应,用神力劈开海浪,一点点朝着最中心走去。
在慢慢走到能看到两个身影时,我听到了伊邪那岐的声音——
“愚蠢。”
我没有看他,只是看到她跪坐着,那片海域结起厚冰,从她跪着的部分开始冻结。
“我既无暇顾及,便是给了生,蠢到执意死,何不投入「毁灭」的怀抱。”
伊邪那岐将手掌放在她的头顶。
“由你孕育的果实/旧神,都比你懂这一点。”
“咔”
结冰的躯体,因他的手掌聚拢而碎裂。
失而复得的心情消散在某处。在心底深处埋藏着的「某物」,在看到母亲/「初代」碎裂而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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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了这么大劲来到这里,就是想问「为什么非要杀死祂」,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吗?神野。”
“……”
伊邪那岐知道。
是因为「神」告诉他的吗?
“不用露出那样的表情。”伊邪那岐说着看向一旁的须佐之男,“你所求之物,已经得到,该回去了。”
须佐之男点头,看了我一眼,随后离开。
“就允许旧神……不,就允许你们/祂们全知全能,我就不行吗?”伊邪那岐冷漠地问,“不过,旧神之类的,确实是只有被告知/发现存在,才能知道的存在。”
“……”
“确实是祂先提到你。祂说你生为神之地的主人,却实在迟钝。无论多么愚钝的生灵,在历经了这么久的时光,也应该明白了吧。为什么我要让人类,向祂敬上毒酒。来吧,说出那个答案。”
“……”
在祂的记忆里,神确实这么说过。
“神之地的主人并不是说,而是一个被我取名为「神野」的存在。可惜过于单纯,离开那里,只会受伤。”
“为何不说?你来到黄泉之国,不就是为了来证明自己的推断吗?”
伊邪那岐就在眼前。
可我却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愤怒,因为难过,因为他那狂妄的姿态而恨意翻涌。
我必须忍耐。
已经忍耐了亿万年甚至更加久远的时光,筹划了如此之久的愤怒和恨意,终于要在这个时候开花结果了。
“这个世界……不,所有的世界,都不属于你。当然,你的控制和拯救毫无意义。”
“……不愧是同一族。这么令我生厌的话语,再次听到也是心烦。不过,现在所有的发展,都是那个世界的意志。我不过是帮了一下。”
“世界的意志……”瞥见往这边赶来的身影,我讽刺地笑了,“那是由你救下,从你体内出去,再由你亲手塑造的意志。归根结底,现在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在你控制范围内的无聊游戏。为保证游戏顺利下去,你杀死了那个意外/祂。”
伊邪那岐看着我,眼神也是冰冷的。
这样熟悉的目光,曾在我的睡梦中,无数遍地出现。扎根在出云国时,一遍又一遍地梦到它落在神的身上,而今它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掀起巨浪,掩盖着我奋起的身影。
因为,祂临死之前,绝不可能和我一样,有反抗之力。祂连知道真相,回忆那些破绽的时间都没有。
我并没有恢复多少力气,只能恰好达到这样的状态。伊邪那岐毫不费力地将我按住在地,那巨浪也随之被冻结。
我低着头,只能以余光看到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
我留给她的谜团,会让她前来。更何况,没有孩子不会追寻着母亲。
我要的,就是让她亲眼看到母亲/初代的死亡。
或许她已经意识到了,或许还不知道。
我才是那愤怒和恨意最后的防线。
当我也随之崩溃,恐怕也是愤怒和恨意将一切吞噬的时候。
我憎恨着伊邪那岐,但并不代表我会平等地对待其他存在。那个孩子,一定要是心甘情愿地接受愤怒和恨意。不用去除「人性」,因为只有「人性」会接受愤怒和恨意,也只有那样,才能跨越所谓的「生」与「死」,成为与全知全能之神/祂们一样,又不同的存在。
并非可以杀死的存在,并非可以拒绝的存在,而是象征「回归」与「初始」的具象化。
亿万年的等待中,无数次的孕育,无数次的尝试,我并不太懂人类的感情,却对「神」的来历非常在意,对于我为何能那么顺利从神之地,来到神的身边非常在意。
并非不可以呼唤祂们,并非祂们将旧神抛弃,并非祂们不在乎旧神,而是当我们/旧神是理所当然的存在。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不会特意投下目光,不会眷顾,不会庇佑。
只有当理所当然的存在出现异常,祂们才会知道。这个异常便是旧神一族的濒死。
寒冷漫上我的膝盖,随后是身体。
死亡竟然是这样的。
比起那长久的时间里受到的折磨和苦痛,这样的平静,仿佛又回到了祂的身边。
在诞生之前,又或在诞生之后。
我努力想要想起祂的面容,但最先想到的却是出云国时,孕育着那些小小旧神的时光。一开始我是神之地,可在出云国,祂却变成了那里的地。
我闭上了眼睛,看到了每个小小的旧神都站在不远处,有明亮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大片大片的绿意包裹着他们,稚嫩的脸上有和祂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