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音不解,记忆里冷脸的幸村还历历在目,怎么自己反倒突然变成了大功臣?
她抬头看向相框里的画,大致上还是她印象里的那幅。
并没有用传统的深色来象征夜晚,幸村选择清爽的色彩描绘月光照射下郁郁葱葱的草木,他的笔法细腻,整幅画静谧柔和,这本该是一幅很出色的印象派作品,却被她撒了一大片五颜六色的颜料,她以为这画肯定没救了,没想到幸村却以此为契机,勾勒出一朵朵昙花的模样。
这些昙花在淡淡的天光下低垂着头颅,忧伤落寞,甚至呈现出一种近乎挣扎的姿态,但是每一片花瓣都鲜艳可爱,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向上的生命力。
“我本来是打算按照传统印象派的思路创作的,却没想到被你撒上了别的颜料,但我当时已经没有时间再重新画一幅了,思来想去后才决定用后印象派的风格改造。”幸村解释道,“相比于印象派,后印象派不那么注重外形,却帮我很好地梳理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绘画思路。”
这话是真的,他最喜欢的艺术家是雷诺阿,从小就学习印象派的风格。毫不夸张地说,在同龄人中,他的画技算得上是顶尖的水准了,可是他却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本以为再多打磨些时日就能走出困境,没想到却被她的一笔扫了个清醒。
不是他学艺不精,相反,他正是被画技困在了原地,绘画,比起技术,更重要的应该是情感。一幅好的作品,是能够传达出作者的情感的,而这也是它唯一的使命。
“多亏了你,我才重新找到了绘画的意义。”幸村真挚地说。
自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绫音一时半会儿无法将自己从闯祸鬼的身份里抽离出来,面对他的直视,她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幸村看着少女反复端详自己的画,起初是毫无目的地扫视,慢慢地好像掌握了什么规律,他听见她分析道:“昙花一般只在夜晚开放,幸村前辈画的昙花则更像是一种接近黎明时分的姿态。”
“昙花将落,却不甘于自己的枯萎……”
而这幅画的名字叫作《刹那永恒》,什么是转瞬即逝的,什么又是亘古不变的?这是幸村留下的哲学思考。
“是啊,身体总有一天会消亡,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是永垂不朽的,正是这些财富,也许会使这个世界如旭日般闪耀。”
绫音叹为观止:“既符合这次画展的主题,又很好地表达了自己的思考,幸村前辈真了不起。”
幸村的眼睛亮了亮:“是你真了不起。”
……
仁王短时间内不想再操心柳生和纱弥子的事了,随便找了个借口甩掉他们,内心翻腾而起的烦躁与酸涩却让他无心欣赏。
他敛去笑意,双手插兜,看似毫无目的地闲逛,脚底却步伐急促,心里隐隐期待能在下一个转弯处遇到那个身影,可每次都不是她。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仁王感到疑惑,烦躁的大脑反而出奇地冷静下来。
难道是因为纱弥子吗?
小部分吧。他十分清楚自家妹妹的感情之路需要慢慢来,是不能急于求成的,所以生气也没有用。
那难道是因为他现在在画展吗?
好像也不是。除了网球之外,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射击、枪战这类紧张刺激的游戏,对于绘画这种需要静下心来的活动完全没有兴趣,更别说有兴致参加画展了,只是幸村每年都会参展,他也很愿意给好友捧场,心里并没有因此产生烦躁的感觉。
思来想去,仁王挫败地垂下头,尽管潜意识里极力避免将原因归咎到那个女孩身上去,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一切反常的来源正是她——迹部绫音。
无法再为罪魁祸首开脱,仁王再次烦躁起来,这种被另一个人牵动心绪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将目光转向满墙的画作上,却乱得连作品简介都看不进去。
迹部绫音究竟有什么魔力?
他苦笑。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是在纱弥子那里,那时幸村刚出院,他们踌躇满志要将完成立海大的三连霸,却没想到败在了初出茅庐的青学手上。
仁王不自大,他对自己的实力有很客观的认知,但他从来没想过王者立海大居然会输,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将奖杯从他引以为傲的队友们手上生生夺走。
尽管很快大家就投入到了升学考试的复习中,但是仁王还是低沉了很久,就是在这时,他第一次听说了迹部绫音这个名字。
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会觉得很神奇。
他最不擅长的科目就是音乐,平常能敷衍就敷衍。他以前认为偶像就是一个贩卖笑容的职业,甚至有些瞧不起纱弥子的爱好,经常劝她去干点别的正事,但是没想到反过来被他曾经唾弃的偶像拉了一把。
他很好奇是怎么样的女孩才能唱出这样的歌声,但他拉不下脸问纱弥子,就自己摸索着找论坛、找一切可以查到资讯的渠道,一点点了解她。
他这才知道世界上还存在着校园偶像这种职业,校园偶像通常由本校的学生组成,活动范围也基本是在校内,而Viola就是冰帝的校园偶像。
从那天开始,从来不听音乐的他走进专卖店,买了人生第一幅耳机,经常在无人瞧见的时候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原来音乐不仅仅是简单的音符堆砌,每一首歌都像是一首诗,音律节奏化作诗意,让他时而肆意畅快,时而春风温暖,时而又忧郁婉转。
再之后,仁王渐渐开朗了起来。
同样的人升入了同一个高中,加入了同一个社团,他们开始为一个全新的立海三连霸奋斗,在忙碌的学习训练中,他逐渐忘记了迹部绫音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