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欣又道:“你今天已经见过郑总,我建议你再找叶总谈谈。”
韩致一转头看她,问:“叶缜?”
丛欣点头。
韩致一倒是笑了,说:“你到底算是谁的人?或者哪一方?”
丛欣也笑了笑,回答:“我不是谁的人,也不属于哪一方,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跟同样想法的人一起走。”
韩致一仍旧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人有些陌生,他总想要指点她,也真的指点过她许多次,直到此刻 ,他发现她真的不需要。
他不想再跟她谈工作,转开话题说:“丛欣,说真的,我这次调到上海来,其实是为了有个机会让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开始。”
丛欣低头轻笑,简直觉得这么多话都白说了,想了想,再开口:“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韩致一看得出来她的态度,是一次跟他说清楚的意思,当下点点头,问:“什么人啊?”
丛欣说:“跟你无关。”
韩致一笑笑,说:“好吧,我明白。”
丛欣叹口气,也是服了。韩致一不信,或者觉得那就是个nobody,被她拿来搪塞他的。
她知道他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有种笃定的自信,他从来不意外会有人追求她,也很少因此感受到威胁。
她在过去那些酒店工作的时候,身边爱慕地看着她的男同事就不少,最后往往只是因为她的升迁或者调动,被她远远抛在身后。反倒是她跟郑徽,从来没什么工作之外的接触,却让他猜疑过。
丛欣当时也曾经气愤,但事情过去之后再回想,只觉得这是一种挺有意思的心态。韩致一这个人似乎坚信一种理念,只要在某道阶梯上爬得越高,自然就会拥有更大的选择权,得到更多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人,都一样。
*
当天下午,丛欣发消息给时为,让他下班之后等她一下,两个人一起骑车走。
时为过了晚餐时段才给她回,说自己已经离开酒店了。
丛欣看着这条回复,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对面接起来,一时却没说话。
她先开口问:“今天怎么样啊?”
时为说:“还行。”
她并不意外他又是这副鬼样子,拿着手机,轻轻笑了声。
那一瞬,两人估计都想到沈宝云说过的那句话,千万别找闷罐子男人。
压力给到时为,他其实感觉自己想说的很多,开口却是无言,只是想,等见了面再说吧。
结果还是丛欣道:“你现在都会出来问那一句吗?”
“哪句?”时为问。
她学着他的样子说:“各位对今天的菜品满意吗?”
一句话正中靶心,时为清了清嗓子,回答:“有时候。”
丛欣却还没完,又盯着他问:“总共出来过几次?”
时为觉得烦,说:“你什么意思?”
丛欣反问:“你什么意思?”
时为静了静,终于说出来:“我看到你跟韩致一在露台上说话了。”
丛欣大方承认,说:“对啊,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
时为无语,但又不想挂,隔了会儿才道:“你说的那件事,我这几天大概看了一下。”
丛欣蹙眉,不知道他说的那件事是哪件事,听他继续说下去,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跳跃到了西餐厅的成本问题上。
他也在跟她聊工作。
时为说:“我现在能看到的供应商都是通过采购部走了入库流程,签了合同的。但行政总厨在选择和评估上有很大的话语权,尤其生鲜只有一个大合同,定期结账。基本都是行政总厨跟供应商直接联系,价格、数量、交货时间,莫亚雷都抓在自己手里,这里面确实可能存在问题,而且还不是江亚饭店一家。他这些年推荐去其他酒店工作的厨师这么多,里面可操作的空间非常大。
“但行政主厨负责进货是行业惯例,口味、新鲜度、食材档次的高低,又都是非常主观的东西。还有他跟供应商的关系,你可以说过分密切,他也可以解释这代表他维护得好,合作长期稳定。唯一不合规的地方,可能只有年度评估的形式不是盲测吧。”
丛欣说:“只这一点不够的。”
莫亚雷就连性骚扰客人这样的事都能压下去,这种流程上可进可出的不合规就更不在话下了。她当然也想过内部审计,但内审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手段,势必得有一个铁证,才可能被启动。
时为说:“我会再找其他餐馆试着联系同样的供应商问价,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还有,你要是能从采购部拿到合同和订货材料就更好了,特别是进出口证书和报关材料,进口食材在市场上的报价比较透明,容易看出问题。
丛欣沉吟,点头,丝毫没意识到他看不见,隔了会才说:“好,单证之类的东西我去想办法。”
话说完,两边又静了静,似乎再次到了该挂断的时候。
那边这才道:“不早了,你赶紧下班吧。”
丛欣说:“那行,晚安。”
“哎……”时为阻止她挂断。
“干嘛?”她问。
他深呼吸一次,才说出来:“我在你家。”
“啊?”丛欣疑惑,继而笑出来。
时为只是道:“快点回来吧。”
“好,知道啦。”丛欣答,当即挂了电话,换了衣服,打辆车回去。一路上还在想,这种闹了别扭也要回到一个地方说个清楚的关系,对她来说真有点稀奇。
等她到家进门,时为正在厨房里磨刀。
她走过去,靠着门问:“你干嘛?”
时为答了句废话:“磨刀啊。”